老大嫁作商人妇(346)

梅孝廷看见了便沉默。猜他必定经历过一场生死惨淡。

心中酸楚难抑,却只淡淡道:“汉生前些日在妓院被封了口,听说和姓庚的也有关系。你的腿还好嘛?”

“哦,你看到的是怎样,今后它就一直是怎样了。”梅孝奕似勾唇笑了笑,依旧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不回头:“你不上来,不打算随我走了么?”

梅孝廷便知道他的腿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哟~,大早上就有客人,老刘你发财。”岸边的人渐渐增多,不少渔船里的主妇出来倒痰盂,眼睛频频往这边瞟。

“不了。”梅孝廷攥了攥拳头:“看见你活着,我便宽了心。你快走吧,不要让人发现。去那边找个好女人,然后把这里所有的都忘净。”

“好,那你也多保重。”梅孝奕抚了抚轮椅,一枚青衣小仆走上甲板,把他往舱内推去。江边忽然起了大风,小仆的衣袂吹得鼓涨,正好将他满是斑驳的脸容遮挡。

他的声音便也在风中被吹小了:“总归是父辈们作歹在先,梅家欠庚家数条人命,他最后肯放过我兄弟二人,乃是出离大义。恩怨到此为止,今后但凡他的场子,你都不要再出现。”

“听你的。我不会。”梅孝廷压低嗓音,目送着兄长离去。

那江水浩荡,船只在风中摇摇晃晃,渐渐便没了影子。这世上最亲的一道倚伴便也没有了。从此生死好坏各自听凭天命,他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他,不会再有谁人关切。

梅孝廷哽了哽喉咙,忽而袖摆一拂,便也往空无之处大步走去。

……

光阴飞快,皇城根下一场两场闹剧结束,忽而就迎来了春节。似是为了应景,早上天边还挂着稀薄阳光,傍晚忽然就下起雪来,那皑皑落雪将小院点缀,倒平添出来许多喜气。

庚武自发现秀荷犯呕之后,又新雇来两个婆子,每日里尽给秀荷炖汤进补,一点儿事都舍不得她劳动。秀荷早先的时候还不搭理,到底奈不住肚子里的小东西馋,渐渐就由着他去折腾。红姨跟着沾光多了,立场便开始不坚定,时常背着秀荷倒戈……比如庚武今天身上的那件褂子,红姨就硬说是秀荷做的。

闹着要分家的是她,背地里戳和的也是她,秀荷才没工夫搭理红姨。

“麻麻~~”

“嘻~~”木盆子里三只小崽儿玩得不亦乐乎。八个月了,因为娘胎里吃的足,奶娘喂得好,长得也比别人家的小孩康健。粉嫩小手攀着盆子边沿,已经能够跃跃欲试着站起来。盆子太矮,新订的还没到,秀荷得在跟前守着,怕忽然一个不注意栽出去。

伙计从后院搬来梯子,大刺刺地往门口走,差点儿把院子里才杀的母鸡撸到地板上。

秀荷在厅里缝小衣裳,看见了便问他咋咋呼呼干嘛呐。

“贴门联呢,我们爷叫奶奶抱孩子出去添添喜气。”伙计边走边笑。这位奶奶脾气软软柔柔,连皱眉也像含着娇嗔,伙计们私底下都爱和她说话,说两句心坎儿能舒坦一整天。

秀荷说:“我出去能干嘛,个儿不够高,又不会帮着贴。”

“那不然。爷说福字得当家的贴,贴了才能迎财神爷的福,少奶奶您就去吧。”伙计又劝。

秀荷收着针线:“尽听他胡扯,你叫他自己贴去”,转身却对着镜子绾发添红。

红姨端一碗米糊走过来:“哟,成当家的了。别闹过了啊,那后生最近可是对你千依百顺……”

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秀荷已经抱起甜宝婷婷袅袅地出去了。个犟丫头,口是心非嚜,还说心里不爱他?

叫阿檀和奶娘一人抱着个弟弟随在后边。

庚武正在漆红大门上刷浆,着一袭银鼠皮对襟大褂,眉清目朗的。看见秀荷抱着小丫头出来,便勾起嘴角睇着她道:“派人叫了你几趟,现在才出来。”

秀荷剜他,爱理不理:“哪个胡编乱造的说法,我就从来没听过。”眼睛却不敢与他对视,手把福字接过来,叫婆子抱过甜宝,自己垫着脚尖往门上摁。

摁不到点儿,女人家还是矮呐。

又把福字还给他:“我够不着,得贴歪了,你自己来。”

她娇娇小小地站在他跟前,白皙脸容上晕着羞粉,得有快一个月没理他了,这是准备与他和好么?

庚武忽然微一倾身,双臂环过秀荷的腿儿腾空抱起来:“这样就够着了!”

“诶——你干嘛呐?”惊得秀荷措手不及,连忙环住他脖颈。那红唇儿微启,却被庚武就势啃了一口。

“孳——”声儿可不小呢,得多用力?

“呵~~~”贯日里只见老板大人精干冷肃,几时见过他这般柔情一幕?边上一群伙计顿时吹哨起哄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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