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86)

没惹到那点儿上,秀荷对人的脾气都是好。美娟替秀荷剜了琴儿一眼:“乱嚼舌根,被我打住了。”

琴儿连忙吐吐舌头:“没有呢,徒弟刚才听师傅们聊天,说师傅的相公多好多好,心里头可羡慕得紧。”

秀荷并未听到方才嘀咕,好笑嗔她:“有什么好羡慕的,将来你嫁了人,也会有人疼。”

琴儿红着脸,略惆怅起来:“我喜欢的那个他……怕是不会娶我呢,忽近忽远的,哪儿像师傅这样福气。”

那细白耳垂上两珠翠玉耳环一晃一晃,在光影下打着水润光泽——

“耳环也是,我以前顶顶喜欢这种颜色,他爹也总说我戴着好看,没想到去了你这里,戴着也很不错……蒋妈妈,你瞅瞅她戴着好看不啦?”

“是夫人您的宝贝矜贵,怎样的人戴着都抬身份。”

秀荷便了悟琴儿说的“那个他”是谁,忽而愠恼起他的不长进,拿母亲的物件送给自己,被她退了回去,也学不到乖,下一回依旧拿出来送旁人。他既是娶了媳妇,她也对他断了心,他若肯与那张家小姐好好过,她起码还能在心里高看他一点,偏又学不会担当,这样快就与丫鬟们拈花惹草。

秀荷的语气便生分起来,问琴儿绣得怎样了。

琴儿把袖面儿举起来:“瞧,每日绣这个重复来重复去也是无聊,我把这个大红线改成了桃粉儿,师傅可觉得更有味道?”

老太太把最重要的礼服交给自己,那后宫娘娘们的地位森严,即便只是一截袖子,是大红就是大红,是浅绿就该浅绿,一丝儿颜色也错不得,哪里能随人喜好乱来。

秀荷简单略过那袖面,又放回去,柔声道:“绣得是不错,但要重新再绣,谁人叫你乱改颜色了。”

琴儿还以为能得到夸奖呢,沾沾悄喜的容色蓦然一怔。师傅不过也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并且自己在家里也早就绣过许多年,也不是生手了。

沮丧地低下头来:“既是绣得不错,师傅为何还要琴儿返工?师傅自己不也常说,绣活儿也讲究个随心感念么,怎生得你自己可以,我们做徒弟的就是错了?”

姑娘家家的受委屈了,耳环儿一晃一晃的。

哦呀~这耳环叫那负心的薄情人看见,可真是妙……不是自己不要么?如今送给了别人,为何却又存心刁难。

梅孝廷一把玉骨小扇轻摇,携黝色袍摆悠悠然跨进屋堂,素长手指将袖面儿掂过:“哟~,早半个月还是绣女呢,这才没升几天师傅,就虐起来手下的新人?我们梅家绣庄可不教人公报私仇,你这可是在与本少爷生气?”

一股淡淡檀香扑面,秀荷抬起头看到梅孝廷一张似笑非笑的雅俊之颜,蹙起眉头道:“二东家说得哪里话。宫中娘娘们的礼服,配什么样的色,绲几层的边,搭什么样的花,是凤凰就不能是锦鸡,那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姐妹们头一回做,也都是按着那书谱上的一点点谨慎小心,不敢出一点儿差错。”

她说着话,寸步不让,眼睛也不看他。

梅孝廷睇着秀荷微颤的眼睫儿,却以为她在看那对耳环,噙着嘴角笑得潋滟:“傻瓜,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在乎,我把它送给了别人,你却又醋起。倘若怨我,且与我发作就是。她不过一个乡下来的懵懂丫头,你与她置什么气?看这可怜。”

说着把琴儿攥紧的袖面拿起来端看。

二少爷真是个心软的男儿,都不要了还这样念旧情。

琴儿委屈地红了眼眶:“徒弟愚笨,但师傅说过什么,却一直是记在心里的。明明没有错,颜色不过偏差了一点儿。师傅可是不喜二少爷送我这副耳环?……那琴儿今后不戴就是了。”想要把耳环摘下来,梨花带雨,依依不舍。

梅孝廷悠然把琴儿手背一扶:“不要理她,爷看上的女人还由不得她支使。”那眉间流情,偏把从前执念化作满目缱绻,赋予身旁新人,叫那旧人看。

秀荷都不想与他说话了,默了一默,后来便搭腕儿做了一礼:“二东家要是不说起这耳环,我还没有多在意。那偷来之物戴在身上,不晓得多少伤人,如今还回去,不仅半分不惦记,反而还落得个身家干净。活是老太太交予秀荷做的,秀荷尽了义务提醒。若是东家执意不改,他日出了什么差池,当着管事和姐妹们的面,秀荷也概不负责。”

“呜呜……”琴儿眼眶一红,晶莹盈了满眶。

一众绣女们都晓得二少爷把秀荷当冤家,不免悄声上前劝解。把一搂袖面拿过去,叫别的姐妹拆线。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二微蹙眉头:“偷来之物……我母亲她这样说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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