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119)

“他可真是个没脊梁骨的人。”

李娥嘟囔了一声,看向纪姜,忙又道:“瞧我,殿下,您不是去青州了吗?那个宋家人,肯放您回来了?”

纪姜摇了摇头:“说来话就长了。李娥,我刚才听你说要黄洞庭糊弄御前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娥垂头叹了一声:“从前是我在万岁爷跟前伺候的,可是,自从公主走了以后,梁有善的人就挤到了万岁跟前。我与黄洞庭说话行事,就都不再在了。好在,万岁还算信我,这才勉强能行走得起来。”

纪姜听她这样说,顿时明白过来,今日想要亲眼见到弟弟是不大可能了。

“李娥,万岁……近况如何。”

李娥的眼睛有些发红,“殿下,要说这阖宫的人,除了我与黄洞庭,就只有万岁爷,对您的心是实的。自从您被贬离宫之后,万岁爷硬是与太后娘娘闹了个翻天。您是知道的,我们爷从前见了太后娘娘,都怯得往您身后躲得,哪里能想到……”

纪姜的手轻轻蜷缩起来。

许太后当年无子,只有纪姜一个嫡出的公主,为了稳固她在宫廷里的地位,才把这个奴婢所出的孩子收到自己的身边教养。这里面固然是利用多余真情,但实纪姜对的这个弟弟去,却是疼惜的。

皇帝在她的这个嫡姐护佑下长大。当年太子还未逼宫谋反,这个养在皇后身边的孩子一直是太子和其母的眼中钉,肉中刺。许太后只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个筹码,每日都逼着他读书,习武,拼了命地要把他塑成一个天资聪慧的模样。然而,他毕竟资质愚钝,无论是在顾仲濂底下受教,还是在马场折腾,都无甚长进。许太后心里气恼,对他苛责甚多,只有纪姜,一直温柔地护着他。

他也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血脉相连,又是朝夕相伴。许太后顾不上的冷暖,她都顾上了。皇帝从小就害怕许皇后,因此,一直把这个姐姐视为宫中唯一可信赖的亲人。

贬废公主的旨意,是纪姜哄着皇帝盖上玉玺。

那日外面的雪下得特别厚,皇帝跟着李娥从外面走回来,手里捏着一枝开得极盛的红梅。纪姜站在暖帘的后面,皇帝跨过的高槛,一下子扑进她的怀中,那红梅也跟着一道碾破在她的身上。

“万岁爷,仔细伤着长公主。”

皇帝抬起头,将那伤了一半的梅花递给纪姜。“皇姐,给你的。”

李娥看着那梅花,有些可惜,“原本是开得极好,这一碾就……”

盛极而放的梅花花瓣被少年无心地压损了。无论是李娥还皇帝都不知道,这个悲哀又极美的隐喻多么残酷地应到了纪姜的身上。

然而她不表一言,伸手接过那只伤了一半的梅花。回头对当时的掌印太监阎正夕道:“阎掌印,东西呢。”

阎正夕程上票拟,底下压着的是青州呈来的那本奏请贬废公主的奏章和一张早已经拟好的圣旨。

“万岁爷,这是一封急奏章,阁臣已经拟好意见了,等着您批复颁旨呢。”

皇帝松开纪姜的手,就要去取那张票拟。眼见就要展开,手却被纪姜轻轻地握住。“黄姐备了铜鼎羊肉锅子在等您。”

皇帝闻言便绽开了笑容。

“好,朕早就饿了。”

说完,他松开手,问向阎正夕,“这奏章说的是什么。”

阎正夕望了一眼纪姜。“回万岁……是……是朝臣们奏请陛下开放粮仓,赈济南方灾民的奏章,”

皇帝望向纪姜,“皇姐,朕该准吗?”

纪姜声音平宁,“该准,万岁,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万岁的仁德之心,广博天下。天下人会记万岁之大恩。”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那好,阎正夕,你替朕盖印。”

利国利民的好事,仁德之心,大恩。

这一席话从纪姜的口中说出来,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在阎正夕脸上龃龉,他他忙躬身应是,拖着那三样东西退到书案后面去了。

皇帝牵住纪姜的衣袖,牡丹纹绣红锦大袄被屋内的炭火熏烤地十分温暖。皇帝安心地仰起头:“皇姐,朕以后,一定要做贤君。”

纪姜弯腰低头手,整理好他的冠带。

“好。万岁一定要做大齐的贤君。”

这段回忆对纪姜而言是伤情的,她骗自己的弟弟,在贬废自己的圣旨上盖上了印章,那个时候的她一心想着破大齐的困局,无暇去想,这件事对皇帝来说是不是一个伤害。

“殿下,您走后没多久,阎掌印就在宫外溺死了,您知道的,原本由谁接替掌印的位置的,都是内廷来定的,尽管他梁有善和东厂的人打得火热,但那也大多的事外臣家的子弟,就算开口,也不是能在宫内说上话的,可是,梁有善有一日在万岁面前痛陈许太后与顾大人罔顾公主性命,贬废公主以求和青州,万岁为公主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至此之后,就再也不见太后了。而且,亲自下旨,让梁有善升任司礼监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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