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18)

贺临不出声了。恭亲王叹了口气。

“你为咱们额娘想想,一旦随着太后迁宫,她在宫里是个什么处境,你不是不知道啊。你要再胡闹下去,额娘,哥哥我,还有整个富察家,都得跟着你完蛋。”

“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听进去了!”

这一声喝得很大,说得恭亲王扫了脸面。

不肯再多言,摇了摇头,转身往江山亭后饶走了。

王疏月看着恭王的背影渐入雪幕,走得远时,又停下脚步,仰头往远处景山上的焚烟处看去。那种疲倦地认命之态,像极了前明皇帝自尽的消息传来时,人们迟钝地停下手里的活计,往皇帝吊死煤山处遥望的姿态。

“王疏月你过来。”

哪怕迎着雪风,他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几乎下了她一跳。

王疏月扫了一眼乾清宫门方向,见原本匆忙来往的人,都避道了道旁。

“王爷,要迎驾了,有什么……”

“让你把这个给我解开,王疏月,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说着,他竟已自觉地屈了一半的膝。

系得是金刚结,其实也不算是死结,只是解起来耗时间。

王疏月刚挑开一个锁结,谁知手背上竟突然落下一滴滚烫的水。她怔了怔,额头接着扑面而来一口潮热的浊气。

她只是稍微曲了曲手指,却并没有抬头,沉默地续着手上动作。

面前的男人抬起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的眼睛。

“快点,手脚笨成这样。”

听得出来声音在发嗡。

王疏月并不知道恭亲王同贺临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却感受到了贺临强压在心底的某种绝望。

成王败寇,前途尽毁。

此话不一定杀得死老人,但一定能杀死少年郎。王疏月将头埋得很低,心里竟有些悲悯。

“解开了。”

“嗯。”

他随手一搅缠,自己胡乱打了一个结,跨步往前面走去。

“王爷。”

贺临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干什么。”

“娘娘心里不安,奴才这几日又不在贵妃娘娘身边,王爷多宽慰她。”

“你不在?你要去做什么。”

王疏月偏头冲他笑了。

“代人受罪呀。”

她眼中若有春流,话声也温柔:“别的不求,只求那人……别灰心。”

说完,又蹲了个福。“王爷,迎驾去吧。”

***

大殓过后就算诀别了。

皇帝也截了发辫。皇子百官不得剃头,蓬头垢面在宫中守灵,个顶个的都跟坐牢一般。很多上了年纪的先帝嫔妃也都跟着快熬不住了。大殓后第三日,先帝的皇贵妃富察氏,在翊坤宫里咽了气,当日小殓,与大行皇帝梓宫同停于乾清宫。

移灵那日是黄昏时分。琉璃照壁的影子正被渐隐于山的夕阳投在王疏月脚边。皇帝与太后皆不在,视礼的是那日在太后身边的福晋。她在灵前奠酒叩拜,临尾才看了一眼跪在的长明灯前的王疏月。终究不发一言,像一尊偶像一般站起身,而后被众人供着,沉默地行出去了。

王疏月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台上。不由在想,贺庞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呢。能把这位不过二十来岁的女人塑成这般苦朽的模样。

灯影晃了一下。油浅了。

王疏月收回目光,撑着身子站起来,正想绕到后殿去取灯油。谁知自从那日在雪地里跪了一宿,就像落了病根子似的,一直没有好全,这会让又起得急,一个不稳,身子竟往前栽去。

这可是乾清宫的大殿,大理石的砖儿照着面上去,那是得痛死的。王疏月闭上眼睛,心里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然而,突然有一只手,在她的手臂上猛地撑了一把。

可是,那只手的主人显然低估了王疏月这副瘦弱身子的重量。

王疏月没有等来自己的脸和大理石地面磕撞,却听到十分清晰的一声腰骨搓擦得声音,闭着眼也知道,她恐怕是连累那人把腰给扭了吧。

“主子爷!”

张得通尖细的声音传来。

什么?主子爷。

王疏月心漏跳了一拍,突然不敢睁眼了。

居然是这位阎王爷。

别说她慌了,乾清宫所有的人都傻了。何庆在张得通后面傻呷着嘴,心想自己的这位主子,平时连走路都不自觉地走一条笔直的线,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哪里见他放下那副僵硬的姿态去心疼过女人,谁知在这个王姑娘面前却又是花脸又是扭腰,破了那层寒气逼人的罩子,邪魔了呀。

张得通见他在后面发愣,喝道:“还愣着,快过来。”

那扭得那一下一定疼死人了。

王疏月悄悄睁开眼睛,却见那人挡开过来扶的人,上齿和下齿不自觉地龃龉着。显然是给痛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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