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197)

皇帝重新将手摁了回去,一手推开她举在一旁的灯。简短地吐了两个字:“火牙。”

正说着,周太医跟着梁安走了进来,在案前跪下道:“皇上,方子写好了,臣已让人去御药房煎药,过一会儿便送来。”

皇帝摁着腮帮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周太医抬头看了一眼王疏月,犹豫了一下,又道:“皇上,您这个火牙疼的毛病,和您的心情有关,臣只能替您用药的发散,还望皇上能自己疏解心绪,泄去心火,保重龙体。”

皇帝抬起头来:“朕让说话了吗?方子写好了就出去候着和妃。”

说完,他将手中的笔往笔筒里一投,咚一声作响,吓得周太医连忙闭嘴,跟着梁安匆匆茫茫地退了出去。

皇帝靠向椅背,仍旧摁着自己的腮帮子不肯松手。

那嘴里一旦疼起来,口水就淌得多,冷不防地,皇帝吸了一口气儿,又在唇齿之间吸出了尴尬的声音。这一声之响,虽然王疏月看向一边没出声相问。但皇帝不信她没听到,一时自暴自弃,索性把她拽了过来。

“你今日在宁寿宫应该没少哭。想笑就笑吧。”

王疏月看着皇帝的样子,哭笑不得。

皇帝看了她一眼,松开手,指向自己的腮帮子:“这么难看你都看了,王疏月,你要么笑,要么朕就让你哭。”

连笑都要逼着来。张得通都差点对自己主子翻了个白眼。

“您都忍了一天的气了,还来逗我乐。”

“胡说,朕逗女人乐?你当朕是什么……嘶……人?”

牙齿疼不是病,疼起来可真是要了命。

若可以,皇帝到真不肯自己这么接地气儿地在她面前丢人,不光是丢人,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意图还被她看得明明白白的,这就更尴尬了。

好在她也摸通了他的脾气,柔声道:

“好好,您是大清的好皇帝……绝不会沉迷女色,把精力用在奴才们身上。”

一面说,一面弯腰去替他收拾书桌上散放的折本。

她身上的素服此时还没有换下来,白缎袖口处露出的那只手腕,被灯照得几乎泛出雪光。手指灵巧柔软,不一会儿,就将他翻乱的折本全部叠放规矩了。

“主子,你放心,我今日没哭。”

说完,立直身子冲着他蹲了个福:“您看折子吧,我陪您,等您批完了,我再更衣去。”

没哭就好。

皇帝借灯看着她的眼睛,心里软软地落下这四个字。趁她整理的空挡,狠吞了两口唾沫,终于清干净的空腔,对她端出了严肃连贯的语气。

“王疏月,朕是皇帝,朕从来不忍气。你不得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明明是周太医说的,让您泄去心火,保重龙体。”

说着,她拉起皇帝的手,摊开他的手掌。

“还有这里,我刚才就看见了。”

她这样说,皇帝才自己低头一看,却见手掌的上印着四个指甲印。白日里他还不曾察觉,如今被她这样泛翻出来,才想起自己当真是捏整整一日的拳头。

登基以前,这是他的习惯。

那时与先帝相处博弈,隐忍是必修之道。无论有多大的气,都只能发于袖中。手往后一背,捏握成拳,马蹄袖再那么一遮,哪怕手掌被紧握的力道掐出血印子来呢,只要,能逼自己负重忍辱就好。

登基以后,他到再也不用如此伤己以压性。

“皇帝”是个虚妄而又实实在在临于殿堂的身份。有了这个名号之后,不管他从前是个如何真实的人,都必须自愿或不自愿地,把自己的血肉之躯赋予尊贵的意义。一旦有所损伤,就会有人因此获罪。

所以他看着王疏月紧张地看他手掌上的几条淡痕的模样,心里也有一些异样的感觉。

他喜欢王疏月关照自己的身体,但他不大愿意她的心疼中夹杂恐惧。

“主子。”

“嗯?”

“以前我在南书房当差的时候,从没见过您忍过谁的气。”

“呵,王疏月,与其拐着弯试探朕,不如直接问朕,今日见十一,朕说了什么。”

“奴才不敢。”

说完,她沉默下来,灯将她的发丝照得透明,连带着把她整个人的轮廓都衬得有些发虚。

“欸,你抬头。”

“是。”

“看着朕。”

“奴才……”

“看朕。”

“是。”

四目相对,她目中泛着若有似无的水光,尽管皇帝下面的话并没有多好听,声调硬是被她那段目光给逼平了。

“十一还是老样子,说得话……”

他哂了一声,“呵,穿肠烂肚。”

说完,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落入脾胃。

所谓穿肠烂肚,形象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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