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203)

王疏月蹲下身,用绢子擦了擦他手上的墨,“嗯……是和娘娘的一个故人。”

大阿哥“哦”一声,皱起眉,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太监怎么能当您的‘故人’啊……”

“逢于微处,识于旧年,便堪称故人呀。”

大阿哥在口中噙着这句话,低头想了一会儿,终疏开眉头,抬头认真道:“儿臣懂了。”

王疏月含笑点了点头。

“晚了,明儿我们再写,跟着乳母去安置吧。”

“是,儿臣告退。”

说完,跟着乳母往偏殿去了。王疏月一直看着大阿哥走出去,转过廊角堪不见后,才对外面等着的太监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浑身湿透的人走进来,猛地扑跪到王疏月面前,身上的宫服被浇了湿透,整个人就像一只凌乱的水鬼。

“曾公公您仔细些,不要冲撞了我们主儿。”

王疏月从书案后面走出来,走到他面前低头道:“公公先起来,怎么也撑把伞过来……”

还未说完,她已然看见他按着地上的手止不住地在颤抖。

忙抬头对外面道:“罗玉啊,去倒杯滚茶来。”

“不敢。娘娘。”

曾尚平抬起头来,眼眶凹陷,嘴唇煞白。

“娘娘,奴才求您救命,您救救我们十一爷吧!奴才给您磕头了!”

王疏月一愣,忙道:“这话怎么说,十一爷不是在宁寿宫跪灵吗?皇上也不在宫里,要我救他什么……”

话还未说完,却见梁安心急火燎地撞了进来,喝斥那几个小太监道:“你们糊涂了吗?主儿身子不好,你们也敢让这些人随便进来,冲撞了怎么得了,赶紧把人给我拖出去!快,拖出去!”

小太监们闻言,吓得忙上来七手八脚地就要拖人。

“慢着!”

梁安见王疏月阻拦,忙跪到她面前:“主儿,您别听这个人胡说,奴才将才去了敬事房,压根没有人寻奴才说事,都是他编来哄奴才的,也不知都安得什么恶毒心,主儿啊,您得赶紧把他打出去,宁寿宫,沾染不得啊!”

曾尚平被人扯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见得一丝体面,然而他却死死抓着门框不肯松手,口里不断喊着:“主儿,求您救救我们十一爷,求您了……”

第86章 贺新郎(二)

宁寿宫沾染不得,她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况且曾尚平自从出了掌仪司,在内务府就再没有了实权和地位,敬事房的人如何肯帮着他调走梁安?这都值得王疏月深思。

也许除了曾尚平自己,还有人想她淌这片水。

王疏月一面想着,一面拧眉走到门前。

曾尚平抠在门框上的手指已经关节发白。他艰难地仰头看向王疏月,头发上的水顺着额头不断往眼睛里灌,逼得眼睛几乎睁不开。他一连咳了好几声,尽量把鼻腔里的雨水呛出去,终于稍稍缓平了声音。

“和主儿……奴才想不到第二个能保下王爷的性命的人了……求求您,看在娘娘的份上……”

“梁安。”

“主儿……”

“我有分寸,先放开他,你们这样闹会让大阿哥和其他的人听见。”

梁安无法,只得示意众人松开手。

曾尚平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翻身伏跪下来,朝着王疏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雨水在他身下摊开,沾染到了地上的绒毯,他又忙挪动膝盖跪得离王疏月远些。窗外悬着灯笼,暖红色光落在他湿透了背脊上,竟反出了银刃一样的白光来。

“你把话说清楚,他究竟怎么了。”

曾尚平抬起头。

“滴水未沾,求死。”

***

整个紫禁城都因皇帝离宫而喑哑暗淡,独有宁寿宫像一个温暖的灯阵。手臂儿粗的白烛迎着透窗而入的雨水噼啪作响,却并没有因此而示弱,反而烧得更明更烈。魂幡被从殿门前取下来,安放在贡案下面。

贺临靠着贡案坐着,魂幡垂下了一半,静静地盖在他的手臂上,太妃的名讳书于其上,如今也明明昭昭的曝在灯烛下。

已近停灵的终期,白日里守灵的人早已经回去歇了,只剩下哭灵的宫人们,仍旧毫无情绪地嚎哭着,那哭声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撞向独自行在宫道上的王疏月。

素白的的衫子沾染雨,扫过漆黑的宫道。油纸伞上,雨声隆隆作响。

朱红色的宫墙下,打落无数最后一季的杏花。随着水流蜿蜒而下,像是被什么五行之力抓扯住一般,无畏被冲入各处宫门的门隙。

各处丛门深锁。只有宁寿宫因停灵之事,此时并没有落锁。

贺临眼前是一大片明晃晃的灯焰。又因其干胀发浑的眼而连成了一片讽刺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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