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211)

两日间,不论是淑嫔还是婉贵人来请安,还是太后皇后处遣人来问,皇帝听禀,只说知道了,连陈姁都不肯见,后来,皇后与淑嫔亲自来翊坤宫跪请,求皇帝保证龙体。梁安等翊坤宫的人,见王疏月被伤成这样,又见皇帝连日阴着那张脸,谁肯去传话。

张得通大着胆子传了那么一回。

皇帝埋首在驻云堂的书案前,头也不抬,只道:“让皇后起来站着,淑嫔愿意跪,就在翊坤宫前面跪着。”

这么一说,连太后也不敢使人过来问了。

西暖阁内每日只有梁安熬药,金翘伺药,何庆和张得通也不敢在皇帝眼前旋,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候着。

初二这一日夜里。

酉时下过一阵很大的雷雨,树叶被狠狠地冲刷过一遍,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浓绿。

王疏月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丝温暖的光。继而逐渐明亮起来,延展成一团暖黄色的光球。王疏月慢慢睁开眼睛。见驻云堂的里点着一盏灯。灯下横放着一只手,藏青色常服马蹄袖,沾着一点点朱砂渍,拇指上带着青干种翡翠祥云雕的扳指。

王疏月想要撑着床榻坐起来,关节处却传来要命的疼痛。

她这才把两日前的事情渐渐记起来,再一看驻云堂里的那个男人,静静地趴在红木书案上,头枕着手臂,发辫垂在肩下,呼吸沉重,看起来睡了好长一段时间,手腕处已经被压得有些发白了。

王疏月用手掌小心地撑着身子站起来。

她还在发热,又一连两日没有吃东西,身子发软,有些站不稳。

她只好一路撑着床沿,地罩,屏风这些东西,慢慢走进驻云堂。

理政,批折,守着她,皇帝太疲倦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他平时是不会这样打盹儿的,君子坐卧皆需正,哪怕在床榻上,他也是要仰面叠手,端正睡相。这会让却连自己脸下面垫着一本折子都不知道,折子上朱砂未干,蹭到了他的脸上,又因他的辗转而蹭开。那模样落进王疏月眼里,竟令她又好笑,又心疼。

如果不是今日她将好醒来,也许这一辈子,王疏月都不能看见皇帝这样的睡颜。

没有九五至尊的架子,也没有那些平时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此时他睡得很沉,甚至有些糊涂。

王疏月撑着桌面慢慢蹲下身子,抬头认真的地望向他。

这样静谧的夏日雨夜晚,淡淡蝉鸣在耳朵,人的感官变得十分敏感。敏感到能看见他脸上的每一处线条,手指的骨节,弯曲的弧度。不说话,不发火的时候,他的温柔浮于皮骨,也藏于内心。

他终于是回来了。

而且,回来找她了。

王疏月拿过自己绢帕,忍痛抬起手,轻轻去擦拭他脸上的朱砂渍。

绢帕拂扫过皇帝的鼻子,他不妨咳了一声,睁开眼来。

“跪好。”

果然,他就是说不出温柔的话。

王疏月应声要跪下去,第一只膝盖触地的时候,因脚上没有力气,竟磕出了“咚”的一声,她一皱眉,手臂却被皇帝撑了一把。

“跪都不会了吗?撑好。”

王疏月借着他的力,曲下了两一只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跪在他面前,她没有觉得有什么委屈,甚至觉得很安心。

他见她跪住了,方松开手臂,坐直身子。驻云堂常年点烧的都是洋油灯,好方便皇帝阅折子看书,那种洋油混了蜜蜡烧出来的灯焰格外发黄,暖而柔和。皇帝的脸就映在灯下,曝露在光里,不见一点阴影。

“慎行司就该把你打死。免得朕还要处置你。”

“是我命硬,把您等回来了。”

皇帝低头,“你怎么知道,朕回来不会赐你一死。”

望疏月抬头凝向他:“以前您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君无戏言。”

“朕说什么?”

“您说,‘王疏月,你好好活着。’”

皇帝垂眼,喉咙里一声软笑。

“是啊,朕让你活着,你哪里敢死。王疏月……”

他说着,手臂撑着膝盖弯下腰来。

“你差点把我吓死!”

王疏月一怔。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换了自称。

对于皇帝而言,“你我”之称,无异于表白。

三年来,他们之间从未平等过,哪怕王疏月明白他的情意,但主子你奴才这样的称谓,她还是不敢忘。皇帝也一样,他心疼王疏月这个人,但还是会让她跪,让她守自己规矩。

他们彼此之间都还记得。

在南书房的时候,因为太妃的事,皇帝让王疏月掌嘴。

那时皇帝有火也有不甘,火的是她放肆,不甘的是,她不惧自己的威严,也要去尽她想要尽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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