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235)

“娘娘,这……”

皇后没有应孙淼的话,只低头看着陈小楼。

“知道为何?”

陈小楼将身子伏低,唱惯了青衣的人,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段病弱风流。

“知道,小楼不配忧娘娘之所忧,只配呕心吐血,讨主子娘娘的欢。”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纤细的手指触到皇后金鞋。牡丹绣纹衬出那只手有别于男子的苍白细腻,皇后猛地又往后退一步。那只手失了倚靠,就落在了地上,轻轻捏成了拳。

“娘娘开心,打死小楼也该。”

皇后闻话,眼眶莫名一红。但心里却是又气又恨。

她不肯再说话,转身往浮碧亭中走去。

漏冬的寒雁扑腾着翅膀落在水间,水中的枯荷像经过一场大火得焚烧一般,显出灰烬的颜色来。

陈小楼在雪风里挣扎出了腔调。没有丝竹管弦做配,缠绵婉转全现于他那副嗓子里。他没有起身,跪唱《春闺梦》中张氏思郎的那一段唱词。

可怜负弩充前阵,历尽风霜万苦辛。

饥寒饱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

可曾身体蒙伤损,是否风烟屡受惊。

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

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薰笼坐到明。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

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

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家中这肠断的人。

毕竟男儿多薄悻,误人两字是功名。

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

皇后沉默地坐在亭中。

枯树枝头落而未化的霜雪,伴着他的声音,一抔一抔地落下来。孙淼立在皇后身旁,眼见着皇后眼中氤氲出水光,婉如明月入寒水,竟有凄惶之感。

陈小楼唱完最后一句,余韵浮于水上。两三只寒鸦突然惊飞而起,串入无云的天幕之中去了。

皇后仍坐在亭中,静默不肯出声。

孙淼弯腰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娘娘,唱完了,眼见要下雪了。咱们回宫吧。”

皇后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仍然跪在亭外的人。

“去养心殿。本宫要请见皇上。”

“娘娘,要不要问一问张得通,这个时辰,皇上怕是在议事。”

“无妨,本宫候着。”

说完,她起身往亭下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传杆子,打吧。”

有人敢给,但未必配给。

捧心呕血讨她一笑。无论他是真情,还是希图名利而不要命的撩拨,这种事只有陈小楼那样卑微的戏子会做,皇帝那个人,连她的眼泪都不在乎,别说太平岁月里,稀疏平常的笑容了。

皇后觉得有些讽刺,断绝情爱念想之后,反而变成了“怕有渔人来问津”的模样。好像除了皇帝以外,其余的人的爱慕,都是对她的冒犯和亵渎。久而久之,她自己的竟然也有些不明白,她究竟是执念皇帝这个人,还是执念皇后这个称谓。

她一面想,一面抬头看向远路。

阴郁在云层里的雪已经下了起来,白茫茫地遮蔽她的视线,只有养心殿的黄琉璃瓦歇山顶破大片大片的雪影,与她相行渐近。

***

养心殿前殿还在议直隶的灾情。

皇帝坐在中政仁和匾下一言不发。王授文今日告了病,并不在殿中。于是换了程英执笔。这会儿墨都喂饱了笔毫,宣纸也铺好了半晌,皇帝却一直没有开口述旨。

程英毕竟上了年纪,在养心殿里站了大半日的规矩,眼睛都凹了。

他正要抬手揉眼,却听皇冷笑了一声,手中的朱笔随手抛下,啪地一声摔到地上,张得通赶忙蹲身去捡。

“圣贤之书烂肚,春闱,秋闱,,给朕朝廷就挑出了这些肤浅之徒。”

程英知道皇帝说的是之前御史奏报的京城几个举子,陈文柄,张虚良等人执笔的文社刊论。其中有人以董仲舒的五行学说,阐述宅异之因,本质无非妄解:“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

王授文深知,这些人无非是被张孝儒等人利用。而八旗的各大门户不满皇帝从他们的银库里薅钱给直隶三河的冻死鬼们使,才都跟着附和上去。只是,他们毕竟不敢明说皇帝的不是,因此就把矛头对准了他们这些受皇帝信任的汉人,自己的女儿无非是代他们这一党的人受过,成了个活靶子。

王授文此时是有话不能说,见了皇帝又着实难受,因此才告了病假。

程英多多少少知道王授文和王疏月的处境。这会儿听皇帝这样说,忍不住道:“臣为万岁不平。”

皇帝寒声续道:“查封孟林的几个举子结社。”

程英道:“那陈文柄,张虚良等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上一篇:庶人 下一篇:我死后世子火葬场了

她与灯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