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245)

说着,他转过身来。“若恒阳此劫在于王疏月,那元年冲克朕的又是谁?”

“你……你是不信的钦天监之言吗?皇帝……你……你怎么能为了个汉人女子如此荒唐……”

“皇额娘,是朕荒唐吗?朝廷殚精竭虑,为求一法得以永抑痘症,使我满清皇族的子嗣血脉,不再被此症所损。这些劳苦反不见于天象,偏见的是一个女人。皇额娘,朕这个人,皇额娘是知道的,朕视佛,道,黄(黄教)皆为王道之用,朕不拿钦天监正使,是朕敬重皇额娘,记皇额娘对朕的养育之恩。”

“皇帝什么意思,皇帝是想说钦天监所言,是哀家授意的吗?皇帝出言,该三思!”

“不重要。”

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从齿缝里吐出来。

“朕是您的儿子,以您的怜子之心,悯朕的怜子之心。恒阳是朕的儿子,恒卓也是朕的儿子,还有王疏月腹中之子,都是朕的骨肉。朕若断父仁,亦会断子孝,皇额娘要朕三思,朕也请皇额娘,三思!”

第105章 定风波(一)

钦安殿中供奉的是北方神玄天上帝,又称真武大帝。

这处地方皇帝平素来的并不多。

大清笃信黄教,但也不排斥道教,逢大丧间,也偶尔在钦安殿设置道场,行追荐之礼。如今不在丧期,也未逢祭日,因此除了管事的太监和负责看守的侍卫之外,并没有闲杂人。

钦安殿管事的太监叫肖敏,是个耳眼心都明白的人,见皇帝的仪仗在月台前出的丹陛前停下。自己就赶忙地下了须弥,不等皇帝开口,便回道:“万岁爷,贵主儿奉主子娘娘之命入殿祈福,奴才们皆不敢怠慢,知道贵主儿身子重,奴才唯恐有闪失,已让伺候贵主儿金翘姑娘进去,仍旧照料贵主儿的起居。

皇帝抬起头,正殿的门是关着的,左右各有一颗枝繁叶茂的白皮松。

雕花的老门掩映在松枝后面,门上的刻纹一时被遮得凌乱破碎。

何庆见皇帝没有开口,便出声问道:“贵主儿在什么地方。”

肖敏忙道:“在正殿中。”

何庆点了点头,侧身走到皇帝身旁,轻声道:“万岁爷,要进去吗?”

皇帝立在白皮松下没有动。

是时,日薄西山。

皇帝恍惚记起第一日在翊坤宫中见她的时候,那日也有辉煌的金阳坠在西方的远山上。

那时,皇帝问王疏月,为什么放着东暖阁不住,要住在西面,王疏月说她爱看黄昏,喜欢北宋欧阳修的那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时皇帝恍惚发觉,那时王疏月说得不是真话。

前明王朝与满清天下之间的龃龉阵痛,已经渐渐在皇帝这一代君王的手中平复下去,但随着汉人的妥协臣服而来的,是满清宗室对这一堆在不同色的天幕之下,重新破土的汉文化的敌意。

儒家学说,教人不断地入世,在实在的政治关联之中,去寻找自我与家国天下的关联。而不要自缠于王朝更替的宿命。

于是,汉人们逐渐用这种的入世思想治愈了亡国之伤,他们认为,他们忠的是天之子,是君王,而不是所谓鞑子异族。于是,一条心横下来,就又能说服自己,像在前明时一样,去关照民生和社稷本身。这一点,远比比蒙古四十九旗,整个八旗贵族,以及以醇亲王为首宗亲要纯粹可敬得多。

而这些纯粹的观念,也得以帮助皇帝放开手脚,不受束缚,扯掉先帝爷那一朝,罩在八旗子弟门面上的那一层遮羞布,真正地把户部的银子收回来,真正地在税制上,大刀阔斧地实施改革,真正地让国库充盈,让有志,有学之仕各有所得,真正为民生社稷做些实在的事。

这些的确都是放眼所见,于国有利的好事。君臣之间,也算是相互地成就。

皇帝让王授文,程英,王定清这些人,从日薄西山的前明末代,走到如今,初见破晓。但也有很多汉人死在这条彼此磨合共进的道上,死在剃头易服的屠杀之中,死在前一朝惨烈的文字狱中,死在二十年前的黄昏之中,再也没能活过来。

这些皇帝都看在眼里。

可如今立在钦安殿前,立在这一片辉煌的冬日黄昏里,皇帝却猛然发觉,二十年前的那个黄昏下,还赫然站在着一个人——王疏月。

四年前她就在那里。

如今,她依旧在那里。不是她不愿意走出来,而是因为,她毕竟是个女子,哪怕她的父兄都已经和大清的朝廷龃龉出了一番自己道理,她却要受祖宗家法的管束,受尊卑上下的制约。传统的礼教,伦理纲常,如同缠曾经在她那双脚上裹布,伤其根本,让她永远无法,在世间自如地摆脱掉那片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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