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247)

王疏月一怔。

“我……”

“你当年骗了朕。”

“奴才……罪该……”

“朕没让你死。你不是想要朕说点什么吗?那你别出声,好好听朕说。”

这一夜,皇帝的仪仗在钦安殿前直候至天明。

钦安殿内烧了极其温暖的炭,生生熏红了二人的脸。

皇帝一直用背脊撑着王疏月的腰,两个人皆不曾睡,

大多时候,王疏月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背后的男人用一种平滑无情绪地声音,谈上下五千年,谈满汉融合,谈满人的历史和来处。谈汉人的百家学说。

皇帝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说到最初儒教的教义,从一箪食一瓢饮的颜回,说到放浪形骸的子路。王疏月第一次从这个异族帝王的口中,听到了无论是卧云,还是王授文,都不曾让她知晓的另一层,对汉人精神文化的解读。

他说没有哪一种文化会真正地日薄于西山,为臣者,为君者,无非从其中拣取只言片语,不断地谈论,延展,从而构建起自己想要闭环。所以,王授文,程英,以及放在四海天下的万千汉人士子,最终都会从前一朝的阴影里走出来,不断地投身世道,继续热闹地活在平昌四年。

他说:“朕希望,王疏月也一样。”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王疏月仰起头来,眼中不知什么时候蓄起的眼泪,情不自禁地一下子夺眶而出。

“王疏月。”

“我……在。”

“有朕你就不要哭。”

第106章 定风波(二)

平昌四年的整个正月,因为皇三子的痘症,以及直隶至三河一带的时疫,京师一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官宦之家知道帝后的忧虑,皆不敢大肆饮宴,宫中亦忌了歌舞,阖宫都为避痘而闹得惶惶。

王疏月和皇长子仍然被锁闭在钦安殿内。

然而钦天监正使则莫名其妙地告了长病。

之后,孟林的举子结社被刑部查封,通共锁拿了四十几人。几乎全部判了徒刑。

这是除文字狱以外,朝廷对科举仕子较为惨烈的一次清理。

除了孟林,全国其他地方的科举结社也遭到了一轮清查,所谓“文从王道”,这四个字实实在在地压在了入仕者的头顶。再无敢轻论直隶天灾与国家之失的关联。

初十,皇帝在南书房下了一道旨,张孝儒流放宁古塔,也就在同一日,这位年过六十,历经明清两朝的老状元,呕血猝死于刑部大老之中,临死前依旧高喊:“先帝后嗣,唯太子最贤,圣祖爷啊,老臣愧对您的重托,护不好太子爷,老臣无颜见您啊……”

皇帝在养心殿听了奏报,握笔一直沉默。

是时十二和王定清皆在,王定清禀道:“听说张孝儒的儿子不敢领回其父尸首,阖家闭门不敢出。”

皇帝闻言,暗喝了一声:“混账。”

而后传旨,将其子庭杖四十,命其即刻为父治丧。

这个罪臣的丧仪最初是灵堂寥落,但后来,十二,程英,王授文等人亲临吊唁。给朝中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前来吊唁的前明老臣便逐渐多起来。再后来,翰林院的年轻一代,有从前仰慕其学识人品的人,也纷纷前来,于灵前致哀。

从明白面上看,皇帝最终弃了这个劳苦功高,但政见不合的老臣。却又打容下了文人世界对他这位“百士之师”的缅怀。其间,甚至还带有皇帝对其“功”与“过”,无私的分鉴之意。

既严斥其“罪”,也钦证其“功”。

连王授文都不免感慨,皇帝的帝王心术中,有一丝十分隐晦的悲悯。这丝悲悯极不好修炼,其后是皇帝本人此生,亲生所历经过的,但世人皆看不见的惨烈和隐忍。这份悲悯最终将皇帝这个人的形象深刻映在了天下读书人的心里。令他们又惧,又敬。

但这件事让在京的蒙古王公里内不安。

他们深恐皇帝了结孟林结社之事,接着就要因王疏月之事,停皇后的中宫笺。

然而,一连十多日过去,皇帝并没有驳皇后的中宫笺表。

只不过,钦安殿的护卫到是在皇帝见过王疏月后,全部换成了图善的人。

***

初十四这一日,四更天。

十二与王授文一道入宫。

皇帝在南书房阅折,那日要在乾清门叫大起。皇帝三更时就起了,王授文与十二入内之时,皇帝已经喝过两道敬亭绿雪茶了。

“朕在想,朕得痘症那一年,皇贵妃跟朕提江南有种痘之法,后来,时任杭州知府的朱红光也给朕上过种痘除疫的折子。”

十二道:“是,不过朱红光前年被参去了湖南。”

皇帝松开撑在下颚的手指,对十二道:“把这个人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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