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275)

她僵着脊背,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背后的那个人却要命地唤了她一声。

“王疏月,你没睡着吧……”

他怎么知道她没睡着。王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这个时候,她却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睡。

夜晚的翊坤宫十分安静,周遭几乎只听得见风吹树冠莎莎作响的声音。

“王疏月,你在抖。”

“……”

王疏月一把捏住了锦被,她在抖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是冷,还是在哭。”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褪掉了端正的衣冠,衣着单薄地躺在一起,他的声音也没有白日里如刀刃般的锋,听起来十分温柔如入耳。王疏月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朕这几日,总觉得你有很多心事没有说,但……”

他说着转过头来,望向垂花帐上斑驳的叶影,轻叹了一口气:“王疏月,朕这个人,你是知道,政务一多起来,朕就不大空得下来想你的事。呵……也不能这么讲,空得下来也不一定想得明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自嘲的那一声笑,几乎逼出王疏月的眼泪。

“不过,我觉得,你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逼你,你为了……咳,你把自己伤得差不多了。”

他不着痕迹地换了称谓。话也没有说完整,却当真令王疏月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安心地,好好地,歇着。觉得身子累,早些睡也无妨,想多睡些也成,不想去皇后那里请安就跟朕说一声,总之……”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今日松开了发髻,头发柔软地铺在肩后,如同一匹柔软的缎子,柔顺而温暖。

“不要想别的,一切有朕,懂不懂。”

皇帝在感情上的确笨拙,然而,他却也是这个世上最理解她的一个人。金翘担心她因此失宠,吴宣担忧她命运不堪。他们都知道王疏月在害怕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让她安心下来。

而皇帝,至始至终,他都只是含糊地知道些轮廓。

然而笨拙如他,却敏感地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他不问,不动,反而让王疏月周身温暖,内心逐渐安定下来。

王疏月此时很想应他一声:“懂。”

但话到口中,却变成了一声:“对不起……”

皇帝笑了一声:“为什么跟朕说对不起。”

王疏月不敢转身,拼命忍住眼泪。

“主子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名君,坐拥四海,合该万事畅快,子嗣绵延……奴才……”

“王疏月,朕已经听不惯你这一声‘奴才’了。”

“我……”

“你没有什么过错,只不过,是这么多年……朕习惯你了。”

“什么……”

“就是习惯你了。你每次都听不懂朕说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要重复问朕说得是什么。朕不是很会跟你说话,说得深了,朕觉得丢面子,说得浅了,你又笨……”

他说着说着,觉得自己似乎把多年没挑明白的话一下子全部挑明白了,顿时神清气爽。

“你好好活着,在朕身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侧身,伸手慢慢将她拥入怀中。

“朕做皇帝做得很自如,天下,杀伐,百官,百姓外族,莫不入朕这一双袖子。但和你……有愿同流的这一路,却好像难得很,你差点死了,朕……”

“朕觉得,那一刻,是朕这辈子最糊涂的时候。这样说你懂不懂。”

第120章 桂枝香(四)

“我懂……”

***

十二月,一抔大雪垂松后,便入了皇帝登基后的第五个冬季。

四阿哥小,王疏月也畏冷。内务府早早地就给翊坤宫贡上了炭,哪怕外面是大片大片灰白色雪影,西暖阁内依旧暖得似三四月间。

月初,西藏的战乱进入了后半程。

王疏月时常看皇帝在驻云堂里写大段大段的朱批。臣将在外,只言片语皆过经过脉,传递着朝廷的目的和态度,不仅在藏的马多济和王定清等人要一字一句地揣摩,皇帝本人在落笔时也要字字斟酌。

皇帝忙,后宫里的事就闲。

直到渐近年关,宫外的敬贺陆续送进来,各处的年节赏赐也开始挑备,各宫才开始渐渐忙碌起来。

新入宫的几位嫔,敬嫔,敏贵人,定常在,这几个人到也到乐得来王疏月翊坤宫里坐坐,一坐就是大半日,围着炭火逗弄逗弄四阿哥,说些宫中日常吃喝的闲话,敏贵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偶尔陪着王疏月起兴致,赌几局书,冬日那因雪冷而出不得门的日子,打发地飞快。

金翘和梁安等人却不是那么自在。

“这些娘娘主儿们,除了去长春宫请安,就爱来咱们坐着,一日来三回,主儿到要认真穿戴三回去见他们,好损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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