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83)

澹宁居的门启闭。曾少阳小心的进来添茶。昏时雨来,热气渐渐消散,冰盆里流出来的白烟也淡了。

“说吧,怎么想的。”

王授文垂首道:“臣万死,问皇上一句,皇上要处置尔璞,可在还在意太后娘娘的感受。”

他这句话一提,皇帝才想起,尔璞是太后的外侄。

“王授文,你从不问朕的家事。”

“是,所以,臣说臣万死,破了规矩。其实尔璞死不足惜,户部的孙仰德,才德也足以继其任,只是皇上一旦重处了他,太后难免寒心。蒙古的丹林部一向有不臣之心,科尔沁牵制丹林,就这里,一年给朝廷省下了多少军费,皇上,恕臣斗胆,臣以为,科尔沁还是要以安抚为上。请皇上三思。”

皇帝靠了椅背。伸手摁住眉心。

王授文的话说出了关键所在,也说到了他的痛处,只不过他还顾着自己外臣身份,没往深处去扎。

“你先起来。”

“臣不敢。”

皇帝看着他那模样,想起王疏月,突然有些好笑。

这父女两长得一点都不像,王授文皮肤偏黑,人也不算瘦小,长着两丛滑稽的粗眉。王疏月却白得少见,五官也生得秀气,可这父女两的姿态,偶尔倒是出奇的像。

皇帝站起身,从案后跨出来走到他面前伸手虚扶。

“行了,轻狂什么,你的话,朕听明白了,容朕再想想。”

王授文站起身。

“谢皇上恩典。”

皇帝笑了一声,“这话不好听,像要打朕的脸,王授文,王疏月册封和妃,朕对你们王家还没有行过封赏。”

王授文忙道:“皇上能让娘娘在您身边伺候,就是皇上对王家最大的恩典了。”

说着他似触了什么伤情处,竟从新撩袍子新跪下,恳切道:“皇上,臣斗胆掏一句心窝子里的话给皇上听,皇上从前供养她,如今又救了她的命,臣和娘娘,就算肝脑涂地,也不堪报答皇上大恩一分。但是臣素知娘娘的心素淡,她母亲又教了她自矜自重的糊涂道理,若娘娘有什么地方冒犯了皇上,奴才求皇上多宽宥娘娘。奴才与犬子,一定鞠躬尽瘁,以报皇上大恩。”

他说到最后改了自称。

这也是皇帝第一次听到王授文在自己面前自称“奴才”。

君臣际遇这么多年,皇帝还是很了解王授文的。

他有立世的圆滑,但也有前明文人的那种倔劲儿。

就算已经抬了镶黄旗,他也从来不肯称自己是皇帝的奴才。如今为了王疏月,他算是破了自己的底线。

父女情意虽长年隐晦,一旦掀开那层膜,窥探其本质,还是令人动容的。

***

这边王疏月正坐在清溪书屋与藏拙斋的通廊上翻吴璟留下的画稿。

近黄昏,正下着小雨,但风并不斜,因此廊内倒是清凉干爽。

吴璟的分染之技出神入化,王疏月看得入神,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在看什么。”

藏拙斋与清溪书屋是相连的。于是宫人们也就默认了这是一处地方,皇帝回来也没有通传,王疏月吓了一跳,抬头见皇帝已经从她腿上拿起了一张,哂道:“就这么几幅你看了一整日了。”

王疏月忙放下画稿站起来行礼。

皇帝移开眼看她,她已经换之前的那身满绣氅衣,穿了一身褪红色衫子。细风盈袖,显得单薄的很。

她体质寒,受不得冷。

皇帝这时想起了周太医的话,又见她穿得这样少,竟鬼使神差地道:“把手伸出来。”

王疏月被这句没由来的话给弄糊涂了。

但这位爷时常不按牌理出牌,她到也有些习惯,伸便伸吧。

于是她索性将两只手都摊开,端端正正地举过头顶。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真是吐血的心都有了,他原本想捏一把她的手,好知道她冷是不冷,谁知她这姿势跟讨打一样。皇帝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气得抬手是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王疏月的手上。

虽未用十分的劲儿,但男子手力大,王疏月还是疼得吸了口气,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她正要开口,却听皇帝喝道:“王疏月,你就听不懂朕的话!”

王疏月没有抬头,摊开手心,朝着掌面吹了几丝气:“皇上要罚奴才,直说就是,奴才听得懂。”

皇帝见她掌面发红,知是刚才那一把巴掌把她打疼了,又悔吧,又气,握着她的手臂,一把将王疏月拽了起来:“朕跟你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拿起画稿在她将才坐的地方坐下。

“你果然只适合对着这些东西。”

善儿过来递茶,王疏月亲手端过来,往他手边高脚茶几上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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