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108)

这似乎是皇帝最不愿意思考的一个问题之一,他沉下脸来,寒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话虽如此,可是答案究竟为何,他们心知肚明。

“行了,你回去吧。”皇帝恹恹地打发道。

绯心徐徐施礼,心中忐忑,临走前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打算怎样处置我?”

“朕还没想好。”靖武帝实话实说。“你先退下吧。”

他这样说,绯心也没办法,只好退出了乾元殿。

谁知她才走出乾元殿没几步,就见裴子扬找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见她完好无损的出来,裴子扬先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是紧张起来,握住她的双臂上下打量着她,生怕绯心损伤了一根头发。

绯心好笑地说:“我没事,陛下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为何不派人通知我?还让人在路上绊住我?”他生起气来,瞪着眼睛问他。

绯心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并肩向外头走去,“还不是怕你着急吗?你难道不明白,你越在乎我,陛下就越防着我,难道这便是助我了?”

裴子扬刚才也是急昏了头,这会儿听绯心一说,才觉出后怕。他当初在人前对绯心只有六分好,就是这个道理。可一遇到大事,他还是慌了神,竟然忘记了这一层。

于是他不再出言责怪,转而问道:“父皇同你说了什么?”

绯心:“自然是关于你的事。不知陛下有没有提起过,他想立六皇子为皇太弟?”

裴子扬摇头,“没有。贤王府世子已立,恐怕父皇也是觉得在我面前说不出口吧。”

裴子扬若是没有嫡长子也就罢了,可是在他有世子的情况下,皇帝还执意要立自己的小儿子为皇太弟,那的确是非常说不过去的。就算皇帝向来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他也没有厚脸皮到可以当着裴子扬的面随口提出这个要求的地步。

不过今日他既然说给了绯心听,自然就是等于变相地告诉了裴子扬。皇帝算是旁敲侧击,打探裴子扬的态度。

裴子扬默了默,侧首问她,“你怎么看?”

“你能接受吗?”绯心问道。

裴子扬没有把话说死,“平心而论,我并不介意继位者是否是我的子孙。如果六弟当真堪为人君,那么让他做皇太弟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六弟还小,我还不能妄下定论。”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了宽阔的广场上。四周除了他们和跟在身后的如兰,竟是空无一人。

绯心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子扬,我知道我这么说或许很自私,但你能不能……先答应陛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很难,但我若想活下来,恐怕只有利用这一点和陛下谈判了。”

裴子扬如何聪明灵透的一个人物,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绯心低下去的头,不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道:“傻心心,你怎么会自私?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这样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裴子扬说完便转过了头,不敢看她。

“行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送你到这里,快回家吧。”裴子扬站定,轻轻推了她一把。

绯心走出几步,又不禁回头看他。就见巨大天幕之下,重重殿宇之前,裴子扬于风中站定,像是一道永恒的风景,镌刻于这副浓墨重彩的画卷之中。

她突然很想冲过去拥抱他,可眼睛突然一酸,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绯心生怕裴子扬看见,赶忙转过了身,匆匆地走了。

等上了贤王府的马车,她终于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像个无措的孩子。如兰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等绯心哭累了,就窝在如兰怀里,闷闷地问她,“如兰,你说……为什么相爱简单,相守却总是那么难?”

如兰想了想,轻声道:“婢子没有嫁人,或许体会不到您的心情,但婢子听过一句话,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您和王爷都是要做大事的人,遇到些许坎坷,许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吧。可外人只能看到你们的风光,又哪里知道个中的苦楚呢。”

绯心听她这样说,心中先是燃起了一番斗志,又是不禁一声苦笑,“是啊,别人不需要知道那些回不了头的艰难和苦涩,他们在乎的,只有结果……”

或许哭泣是个极为有效的解压方式,痛快地哭过一场之后,绯心突然变得乐观起来,不再那样惶惶不安了。她细细地回想了与皇帝的谈话,认为靖武帝现在已经没有杀她的心思,便暂且放下心来。反正无论前路如何,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若是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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