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129)

作者:松下有鹤 阅读记录

毕竟这场问话可能涉及密事,又有两个小姑娘在,温子望说好,请狱卒帮忙把林钟换了地方。

相比于他们而言,林钟确实还是个孩子,刚过完年才十二,尚未抽条,个子不高,看起来半大少年一个,但毅力绝佳。纵然浑身遍布伤痕,被狱卒拖动时也是死狗一般闭目,可一听到温子望的声音,就立刻睁开眼,恨恨怒瞪而来。

据说他是自觉报仇无望,家中又只剩下自己一人,才交代了身世。

其余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南音和赵敛冬立在暗处,看温子望上前,将香味浓郁的美食和伤药摆在一旁,先让林钟有了其他反应,再循循相诱。

南音的思绪,慢慢飘到了不久前和绥帝的对话中。

那时卢家刚被灭门,听闻有人在早朝上借此攻讦绥帝,她亦不解,问道:“先生定省刑之策,为何却对卢家用此重典,自相矛盾,不会惹人非议吗?”

“省刑减赋之策,是用之于民。”绥帝答的是,“对于他们,不需要。”

他们,指的是卢家,或世家,又或治下的所有官员,南音当时未细问,如今已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的是,他至少不会轻易对寻常百姓用重刑。

戒药瘾的那段时日,绥帝几乎把奏折都搬去了永延轩批阅,无事时就让南音在旁陪他,任她翻阅奏折,也随她听一些政事。

她突然发作时,手边没有经书,还会为转移她的注意力给她一字一句读折子听。

这些记忆本已经很淡了,今日见温子望慢声询问林钟的画面,又慢慢浮了上来。

许多事在绥帝面前好像都处理得很轻易,他稍稍一眼,就能分辨其中关键,知道如何对症下药。如今轮到自己遇见这些事了,南音才知从中抽丝剥茧是如何困难。

想起有流言暗地议论的暴君之言,南音突然意识到,当这样一个“暴君”也是要有些资本的。

锁链拉扯的哗哗声引她回神,被饿了两日,又经严刑拷打的林钟声音依然有力,“呸!你害死我爹娘,我不会听你多说一个字,只恨没有毒死你们温家人!”

好言相劝了半天,显然这孩子一句话都没认真听,温子望慢慢站起身,目中的和煦转淡,眼底沉沉的光让林钟隐约感到危险,忍不住想:温家人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温子望仍沉默之际,赵敛冬皱眉想说甚么,南音两步上前,“你可还记得我?”

她抬手摘下帷帽,妍妍的容貌好似让整座牢狱都明亮了起来,即便是林钟都愣了一瞬,记忆尚未回笼,先听她道:“那夜是我的小狗发现你,还咬住了你。”

想起被自己踢开的小狗,林钟别开眼,竟没有恶语相向。

他还不大会掩藏心事,一个连需要砒()霜复仇,银两不够都不肯去偷的孩子,对于自己牵连到一只小狗而愧疚,好像也不奇怪。

“它被你伤得很重,断了两只腿,大夫说可能治不好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没有责怪他,在林钟的耳畔,却无一个字不是对他的声讨。

无声良久,他嗫嚅道:“……对不起。”

他并不想牵连其他人,连一只小狗也不想,可那夜为了逃跑,他确实把它狠狠踹下了墙。

在一片锁链中抿唇低首,此刻的林钟,有些像一个无措的小少年了。

南音俯身,柔软的丝帕将林钟面上明显的脏污擦去,他挣了两下,不知是自己没力气还是面前少女手稳,都没有挣开。

干脆放弃,林钟闭目不去想这样的温柔和阿娘有几分相似,因为只要一想到阿娘,他就有种要哭的冲动。

不可以在仇人面前落泪。

“你练过武,是家中人所教吗?”南音道,“这个年纪,肯定也早早识字读书了罢,当今陛下登基时,你早该开蒙了。”

对她说的话不明所以,林钟心中疑惑,却没有睁眼看她。

“读书用于明事理,辨是非。你既然知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该清楚,报仇前得先找准自己的仇人,不然报错了,即便一同去了九泉之下,恐怕也依旧无颜面见家人。”

林钟倏地睁目,半晌道:“……你也是温家人。”

意思是,她不过也是为温家辩解的一份子。

南音颔首,“是,你痛恨的这位是我表兄,老夫人是我外祖母,我同温家可以说是一家人。但我说的这些话,和温家人的身份并无关系。”

她问:“你知道长安离扬州,有多远吗?”

林钟不答,南音继续道:“二千七百余里,寻常人赶路要半月以上,走官道快马加鞭也至少需六七日。你们家接到旨意时是赈灾粮事发后的第十日,算上明州官员往上呈禀的时日,你觉得十日,足够传信之人在长安和扬州之间跑一个来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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