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番外(162)
家国大事融入市井,成了一场皮影戏, 成了几点飞溅的唾沫星子, 刀光剑影离得远了, 就觉得像一个故事,并不会劈落到自己身上来。
一场戏罢, 梦中人纷纷醒来。
“泉公子。”泉驹猛地回神, 就见小二殷勤的送来一碟茶点, 恰是食肆里出的豆糕, 阿囡上午还磨浆过筛呢。
荆方从二楼施施然走下来, 笑道:“这皮影戏如何?听说祖上是在开封伺候过王公贵族的匠人。”
原来这间茶馆是胡家的买卖。
“荆大人。”泉驹道,“活灵活现的。”
荆方又看向阿囡,阿囡蹦出两个字,“好看。”
荆方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时有很深的两个酒窝, 连眼睛一起弯起来, 一团孩子气,给人很真诚的感觉。
泉驹想,其实也不能太谴责胡沁的阿姐悔婚,若是喜欢荆大人这般的,势必是不会喜欢江大人那样的,截然不同的样貌气度。
两个孩子婉拒了荆方相送,他用折扇挑开车帘,对车夫道:“回去吧。”
荆方与嘉娘虽有府邸,但因胡家正临多事之秋,嘉娘身子孱弱不好挪动,所以都还住在胡家。
庶房的院里,如今就住着小叔一人,荆方看着院里莹莹一点微弱的光,轻道:“痴疯人一个,用得着油灯吗?费银子。”
他身后随从飞快的没进了院子里,片刻后,这院里一片黢黑,死寂。
荆方回来的并不算晚,循例先去看了看胡老爷子。胡沁将大半个书房都搬到胡老爷子房里来了,一是陪着他爹求个安心,二就是给这屋里添点人气。
“姐夫回来了。”胡沁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肚子,道:“姐夫饿不饿?”
荆方摇摇头,将茶馆的附账递给给胡沁。
“放着吧。我让下人弄点吃的。”胡沁道。
荆方坐了下来,见胡沁账目核得都对,满意的点点头。
胡老爷子发出一声费劲的气音,荆方忙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道:“爹。怎么了?”
胡老爷子要水,荆方就给他端水,竹筒里搁着一把麦秸秆,他抽了一根,方便胡老爷子自己喝。
也许是天儿热了,也许是胡沁的日日相伴有些作用,胡老爷子近来清醒的时候变长了些。
他虚着眼仔仔细细的看清了眼前人,嘴唇翕动,艰难道:“荆方。”
“诶。”荆方忙应。
“之前,我们讲,讲定的事,你还记得?”
“是,爹,您别担心。我记得。”
“到,到我为止。”
荆方连连点头,道:“我没同阿沁提过一个字。”
胡老爷子放心了,闭了闭眼又睁开,“打,打胜仗了?”
胡沁先前跟胡老爷子提了一嘴,荆方笑道:“嗯。”
胡老爷子没说话了,荆方贴耳朵过去,听到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声,原是又睡去了。
荆方帮着胡沁查了几笔坏账死账,就被胡沁催着回院里来了。
嘉娘白日里睡多了,眼下还未睡下。
“小厨房里按着岑娘子的方子做了枣糕,你尝尝。”嘉娘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气息不似前些日子那样发虚。
荆方拿起一块吃了,虽然凉了,但却因为回油而更有一种细密紧实的口感,道:“很好吃。”
他挑开帷帐,就见嘉娘还未卸妆,黛眉红唇,红纱映面,倒也有几分端丽之色。
“今日大夫来复诊,说我没有落下病根,还可有孕。” 嘉娘垂着眼帘道。
荆方轻触其面,温柔抚之,嘉娘神色松缓下来,慢慢闭上了眼,倒向一片黑暗与深红。
泉驹明日还要上学,阿姥又不放心阿囡,两人不好在外头太迟,于是往家中去。
他们俩老老实实的回家要安歇了,却见食肆门口的江星阔骑在马背之上,俯身握住岑开致的胳膊,轻轻巧巧就将她提了上来。
“致姨去哪里玩?”阿囡歪一歪脑袋,只觉做了大人真好。
岑开致笑道:“我不讲,你等下听了又心馋,要睡不好觉了。”
阿囡嘟嘟嘴,被泉驹哄着回去睡觉了。
岑开致本也不矮小,是纤长的身量,每每蜷在江星阔臂弯里,总被衬得十分娇小,仿佛能被他一掌攥住。
江星阔忙过几日,将周锦录留下的几件案子都理出头绪来,分给手下人正在办,好不容易得了些许空闲,自然急忙忙来见岑开致。
善饮之人多日滴酒未沾,自然也有些馋酒,恰好温娆与秦酒儿的酒肆开张,坐落在西湖畔。
酒肆女客很多,且卖的一半是甜酒,糕点果子甜上加甜,不好,所以要个咸口的下酒菜,但又不能上些个心肝肚肠爪,怎么说呢,要风雅些。
“下酒菜要如何风雅?”江星阔不解的问。
街头巷尾,贫家富户,最好的下酒菜就是猪脸肉,切碎了谁管是哪里的肉,只知道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皮肉紧实,尤其是那猪舌头,又嫩又韧还有脆劲,各种部位各种口感,一盘都叫人吃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