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129)

作者:柏盈掬 阅读记录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云翳忽然开口,“你是……木风天?”

季以舟和老木同时回头,前者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比之以往他欺负这死太监时凌厉更甚,仿佛被人揭穿隐秘,陡然生起杀机。

老木却全无意外之色,好似早已遗忘这个数十年无人叫过的真名,笑着拱了拱手,“粗人没有大名,幽州营的人都知道我老木,嘿嘿,要不是我,他们那些冻烂的手脚,如今哪儿还会好好长在身上。”

云翳摸着下巴,抬眼瞥到季以舟的脸色,应合赔了两声干笑,一贯浑不吝的无赖样儿重又搬回脸上。

始终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此刻总算落回肚里。

长公主有救了。

有这两人一同参详,杜易明只需针对肺腑间的内伤,冻症等外伤治疗,则一应交由老木,商议过后拟定药方。

所需药材要求的品质极高,幸得长公主府的药库配备颇全,另有些罕见的,云翳手头的存货也多,很快便凑齐了。

鹃娘把药送到后面亲自看着煎煮,神情喜极而泣,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府里自昨日起乱成一锅粥,她和白芷茯苓跪了一夜,今日才勉强提起精神,稳住一府惶惶不安的人心。

眼下长公主也算是平安归来,只觉接下来再有天大的坎儿,也能迈过去。

白芷和茯苓两个丫头顶着一头一脸的伤,尤其是茯苓,颊上自掴的掌印还未消退,云翳和陆瓒去送医师,她半跪在榻前,探进被里摸了摸,触手一片冰凉,回头对白芷道:

“拿个汤婆子来。”

屋里早已置下六七处炭盆,熏得暖如春阳,一应热具备得齐全,白芷从灶笼下取出汤婆子,走过去要推进被里。

季以舟从门外进来,冷声喝止:

“住手。”

“可是殿下她……”

“她身上寒意未退,体温比正常人低得多,这个挨上去,会把她的皮撕下来。”

他这话说得粗鲁,听得两人直皱眉,却又立刻想到,幽州那种天寒地冻的地儿,他对冻症肯定比她们了解得多,茯苓忙道:

“对不住,奴婢现下知道了。”

推着白芷把汤婆子又收回去。

季以舟吩咐道:“待会儿药送过来,你们先去备水,本官要沐浴。”

两人面面相觑,脸色同是一言难尽。

今次长公主能够脱险,全赖季大人独闯廷尉府,连军队都镇不住他,杀得尸横遍野,秦大明和季澹一死一伤,那般残暴凶戾,有如魔王降世。

眼下已根本不到她们替殿下考虑,他是否良配,这个复杂的问题。

两人不敢多说,不情不愿垂首应喏。

季以舟又添一句,“水要多,越烫越好,之后每隔两个时辰送一次。”

这下两人有些明白过来,心下又升起感激。

季以舟走到门外,见陆瓒和云翳回来,他负手立在阶上,淡声问道:

“宁王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明明他才是那个没名没份的外人,而陆瓒是这府中女主人亲弟,他这般驱赶主家的话,说得一点也不见外。

陆瓒眉宇间凝着隐怒,也背起手,仰头看着他道:

“长姊如今凶吉未卜,待她醒来,我该去该留,自有她来定夺。”

云翳在旁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

他俩相处日久,默契虽比不得和长公主,却也所差不远,眼下分明是劝他莫要与季以舟顶撞的意思。

陆瓒不由得心下委屈,翳哥这是怎么了,这人现在还不是他姐夫呢,为何向着外人?

“依老木的推断,你姐姐最少要三五日才醒。”

季以舟语气不急不徐,口吻却隐含责备。

“祭天大典后日结束,到时皇帝和太后就该回京了,你是想等着他们到了,召你入宫觐见?”

陆瓒心头一凉,这才明白赶他走的原因,话虽难听,却是为他着想。

云翳在旁出言相劝,“太后想要构陷长公主,眼下桔梗这个人证已废,季大人又以雷霆手段杀死秦大明,太后只能不了了之,但她必不甘心,若召宁王进宫,恐怕又会借机生些别的事端。”

陆瓒垂首不语,长姊跟太后的梁子,全是因他而起,尤其他现在还有一桩毁坏祭器的罪名未洗脱,他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再将长姊置于险地。

“先帝陵寝,眼下是宁王唯一的庇护之地。”季以舟终于含了一抹怜悯,“希望你莫要辜负你姐姐的苦心筹谋。”

陆瓒蓦地抬起头,双眼润湿,泪光之后,挟杂一份隐晦的怨恨。

明明眼前之人救过他,也救过长姊,可他就是感激不起来,反而有强烈的敌意,觉得这人将来总有一天,会抢走他的长姊。

然而他很快便按捺住这份敌意,即使对方早就清楚知道他的心思,陆瓒还是妥协地表现顺从,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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