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136)
她懒懒抬眸瞥了一眼,是张庭院布局图,屋舍错落有致、花草扶疏山石嶙峋,景致颇具秀雅,另一部分画了室内摆设,仅看一旁标注的名称,皆是稀世昂贵之物。
“这是什么?”陆霓眯着眼看他,“你又要置金屋?这次打算养谁?”
“养只金丝雀,只供我一人取乐。”季以舟带着两分玩味,含笑打量她。
陆霓嗤地一笑,不置可否,“那这活儿,本宫帮不了你。”
季以舟喜欢她这样,吃醋使小性儿,才说明在乎他,偏要逗她生气,指了指。
“那这东西先留你这儿,看看有什么要添的,回头告诉我。部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诶……”陆霓扬声喊他,那人已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凭什么要本宫帮你参详,又不是本宫去住。”
陆霓瞄了一眼图纸,有几分眼熟,却也不是西九巷她去过的那间小院。
婚后得跟他住进昌国公府,她长叹着环顾四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这里,清净自在地过日子。
季以舟一走,两个大宫女便走进来,白芷手里端了一份厚厚的册子,茯苓则捧了只檀木长匣,都搁在桌案上。
“殿下,嫁妆单子出来了,您可要过目?”
陆霓连眼风都懒得瞥过去,只应了个嗯。
白芷心知殿下借口养病,对婚礼的筹备全不关心,可到底是大婚,新娘子这样不闻不问,多少有些不吉利,毕竟也是一辈子的大事。
“除了宫里送来的那些,还有老夫人给您添的妆,奴婢想着,这个你大概愿意看看。”
陆霓生病至今,一点没敢叫老太太知道,外界对于此次长公主进廷尉府的事所知不详,再加上太后刻意隐瞒,一点风声都没透出去。
原本想着大婚前,怎么都得养好身子去拜见外祖母的,谁想添妆倒先送来了。
长匣打开,里面是当年她母后出嫁时穿过的嫁衣。
陆霓招了招手,示意茯苓拿近,素白的手指轻抚上去,眼中含着沉沉的思念。
大庸朝有个习俗,家中长女出嫁,嫁妆中须带上一套母亲的嫁衣,如此代代传承延续下去,意在母女亲缘永不断绝。
寻常人家女子,还会亲手绣自己的嫁衣,但身为公主,陆霓自不必这么做,就算她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心甘情愿亲自张罗,眼下也没这个精力。
另有一项习俗,是新人互赠信物,茯苓凑在跟前,小声问道:“殿下,给季大人的新婚礼,您打算送什么?”
第65章 咳嗽
陆霓懒得费脑筋, 挥了挥手,叫茯苓自去库房挑一件应景的就是。
茯苓瞥了眼案上,图纸下露出半幅画, 恰好是男子一双温润的眉眼, 看上去不似平日跟她们交待事情时的冷峻。
这般温情脉脉,不知是来自长公主作画时的心境,还是说, 季大人的这一面, 只在长公主面前才会流露。
“不如殿下琢一枚章吧,到底是亲手制作的礼物,显得用心些。”
茯苓半蹲在椅子前,托起长公主的手腕, 替她细细按摩, 轻声道:
“就当活动活动手脚也好呢,殿下的篆刻技艺精湛无双, 季大人收到这份礼物, 定会很高兴。”
走了个云翳, 眼下长公主跟前时时劝合的人换成茯苓,一旁白芷撇了撇嘴:
“那自然高兴啊, 这天底下, 除了先帝、先皇后和宁王殿下, 还没人有这样的福气。”
她也就是嘴硬,其实心下早已对季大人改观,那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要她拿命来酬谢, 亦可毫不含糊。
见长公主有些意动的样子, 白芷不待她吩咐, 径自到隔间的架子上拿来玉料匣,打开供她挑选。
陆霓修习书法之初,为了磨炼腕力,专门跟宫里的玉作大师学过雕刻,眼下被两女撺掇着,倒是起了点兴致。
在玉匣子里仔细挑拣一回,捻了块冻顶鸡血出来,拿在手上把玩一阵,心下又犹豫起来。
京城中人只知他姓季名湛,这个名字是两年前认祖归宗,上族谱时才起的,沿用季家这一代从水字边。
季威当年对这个外室子完全不闻不问,根本没给他赐名。
以舟二字,并非他的表字,是他母亲起的。
那么,到底应该在这上面刻他哪个名字呢?
陆霓弃了手中的鸡血石,最后择定一方略带翡色的和田玉,打算还是雕刻一枚玉佩。
她让白芷撤走那张不知所谓的金屋图纸,莫名生出微妙的羞于见人,伸手把季以舟那张画像塞进书堆里。
接着伏案起稿,开始绘制佩纹。
有这么一桩事情做,似乎她也为这场婚礼的筹备,贡献了那么一点微薄之力,感受到些许身在其中的乐趣。
翌日一早,季以舟服侍她吃过药,一同用完早膳后,出门去上值,刚走到苑门口,下意识回头,便见陆霓摇摇摆摆从正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