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195)

作者:柏盈掬 阅读记录

裹好的几处伤绷带略有濡湿,渗出淡淡的红,刘宵在写药方,云翳从旁帮着斟酌,指点他修改了几处,拿去煎药。

陆霓坐在榻旁,伸手探了探满是细汗的额头,心下忧急,“好烫……”

刘宵走回来,此刻已气定神闲,轻声劝慰,“殿下别着急,外伤引起发热是正常的,用药好生调理,驸马的体质超乎常人,顶多一月便能痊愈。”

陆霓担忧的不止季以舟的伤势,怕的是,他这一病倒,外界四伏的危机,根本不会给他养伤的时间。

家主重伤将死的消息,先前他们回来时,已在这府里迅速传开,前任家主病亡,恰好也在同一时间。

大年初一,府中料理昌国公的丧事,霍闯和宁通则将前面的府兵全数调过来,连带别院的人手,都住进金昌苑外的几处小院。

四下布防,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府里来了几拨人,请家主和长公主过去服丧,更为打探家主伤情深浅。

不及靠近苑门十丈,便被府兵打发走了。

陆霓虽幽居在此,消息并不闭塞,吕良还在公主府,每日替她打探城中各处消息,定时来报。

处理完季以舟的伤,服过药看他睡着,已是晌午过后,陆霓读完吕良递来的信,心里的疑惑攀至顶点。

她在堂屋上首正襟危坐,云翳上前来,双膝跪地,面上没了平日的嬉笑,端正磕了个头。

“殿下,奴婢今晚就走了,您自个儿要多保重。”

“去哪?”

“先去益陵见了宁王,然后……”云翳老实交待,“跟着御驾,西征徐州。”

陆霓默不作声,良久,轻轻笑了,“好呀,云翳,你和阿瓒,瞒得本宫好苦。”

早在阿瓒去益陵,有意结交鹿铭书院学子开始,就已在棋局中悄然落子。

拉拢王清,借助耿家的文名,鼓动起徐州文人学子。

再有仅凭一张嘴就能煽动北燕征南王的许轲,与各方牵线搭桥,顺利扯起一张反旗,令徐州八郡四十二县,陷入战火与屠戮。

阿瓒效仿当年的父皇,甚至青出于蓝。

只需诱得陆琚御驾亲征,待他踏入耗费一州之力布下的陷阱,便是有去无回。

那时,阿瓒回京登基,拿回本就属于他的皇位。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陆霓不得不说,即便是她,也筹谋不出来。

她是心慈手软,不忍见生灵涂炭,却也认同,政治和战争必定伴随血腥。

无可辩驳,阿瓒做得很好。

这是她一手养大、全力护在身后、今年才刚满十四的弟弟,她该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她同时感到害怕,为他不声不响间,就已成长到如此心性,感到隐隐的畏惧。

“好,好,本宫本就帮不了你们什么,不告诉我……是对的。”

桃花眸隐含失落,还有淡淡的自嘲,云翳温柔望着那双眼,轻声笑了。

“殿下别这么说,京城局势紊乱,奴婢无力兼顾,宁王只有身在皇陵才可确保安全,眼下还须殿下主持大局,再说……”

他向寝室的方向看一眼,“那里还有个人,需要您一力回护。”

陆霓回来时,见季以舟胸膛起伏略有急促,热还未褪。

茯苓端着铜盆过来,拧干帕子,陆霓接过道:“你去吧,本宫守着就行。”

“殿下,您的身子也未大好呢。”茯苓劝道:“要不让李其来守着驸马,您去歇歇吧。”

陆霓轻手轻脚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这人梦中仍眉头紧蹙,睡得不太安稳。

“无妨,过去本宫病的时候,不也是他一心照料。”

如今,该换我来照顾你了。

白芷在旁悄悄拉了茯苓一下,两人退了出去。

陆霓揭开被褥查看伤势,白纱还是有点透红,指尖轻轻抚过结实的腹肌,不知是他的体温高,还是如何,滚烫的触感迅速袭上心头。

耳根火辣辣的,泛起一丝甜蜜,更多的却是焦虑,迷茫无措。

那时,他把她从廷尉府救回来,抱着她以身体取暖时,心里在想什么?

季以舟动了动,微微张开眼,声音低哑,透着无助。

“娘……别赶我走……”

陆霓的心狠狠颤了一下,酸涩涌上眼眶,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

“不走……我陪着你呢。”

他一声娘,激起陆霓与生俱来的母性,怜惜和疼爱,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双凤眸恢复一线清明,认出她来,贴在脸上的手动了动,缓缓摩挲她柔嫩的脸颊。

“裳裳……”

“嗯。”陆霓应一声,眨眼抑制泪意,喉头哽咽,“你醒了。”

他的长睫颤着,无力支撑沉重的眼皮,像个半梦半醒的孩子,努力看着她。

陆霓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清醒了,这人只在亲昵时才会喊这个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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