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9)

作者:柏盈掬 阅读记录

说罢,回身转至后殿。

季太后座旁的高几上,安放着天子国玺,她今年尚未满四十,保养得当的脸庞细腻白皙,眉眼温婉,与这些年朝臣所说的温恭贤淑很是合衬。

见解知闻进来,她心下稍定,又难免咬牙切齿:

“哀家不该心慈手软,早些了结那对姐弟,就不会闹这么一出火烧中宫,险些坏了我等大事。”

解知闻和事佬一般笑着劝谏,“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娘娘何须在意,眼下大局已定,日后多得是手段收拾那两个小的。”

他冲侍立在旁的秦大明一扬眉,“再说,还不都是你的好侄儿,若非他阻拦再三,娘娘此时已无后患。”

季太后脸色微变,强笑一声,“季湛是你家二郎举茬来的,若他有二心,也是你识人不明。太尉莫要糊弄哀家,你解家掌着幽青冀三州兵马,却插手不得京城军务,好容易出了这么个督尉,偏又是我季家儿郎。难不成,你眼红了?”

解知闻含笑安抚她:“一家人何说两家话,季、解两家,皆是娘娘的左膀右臂。”

侧门外,随着一阵甲胄摩擦的锵锵清音,季湛卸下佩刀阔步入内,满殿灯火映照着狰首面具,冷光隐幽。

淡淡的血腥气残留在玄铁盔甲上,先前有禁军不服诏令,已被他斩于刀下,此时行至正中,向太后拱手一礼。

“臣来迟一步,宫禁军务已妥,摘星阁火势业已扑灭。”

季太后的目光落在他右手拇指的兽头铜戒上,略显感慨微一颌首。

“你父亲果然还是将家主之位传予你了。”

此次谋得大位,季太后最大的憾事便是兄长昌国公季威未能参与,前几日他忽患中风,连话都说不得,只能卧病在床。

论感情亲疏,季湛认祖归宗不过两年,远不如世子季澹,那才是兄长教导数年,本该继任家主的首要人选。

不过论能力来看,季湛行事老练,更难得的是手握京城军权,这次若非有他的玄天骑在,哪能兵不血刃、顺利拿下宫禁。

看来兄长亦是有此考量,才会将家主的兽头铜戒传给他。

季湛微微垂首,以示默认。

季太后复沉下脸,“哀家派人往长信宫,你为何擅加阻挠?”

“臣如此做,是为娘娘着想。”

狰狞面具下,季湛的语气淡漠平直,“新皇初登大宝,朝中质疑之声不可轻忽,若此时传出长公主及二殿下身死,恐会功亏一篑。还请娘娘三思。”

季太后默默与解太尉对视一眼,后者深知,如王清那等寒门清流,搁在平时微不足道,眼下却不宜大张旗鼓闹起来。

新帝即位,多少有那么点名不正言不顺,值此多事之秋,倒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是贤侄想得周到。”

解知闻笑呵呵打句圆场,转了话题:“今早已传信幽州,想来你义兄不过数日就要回京,你们兄弟二人也两年未见了吧。”

季湛的义兄,便是解家二郎解斓,任幽州刺史,掌幽青翼三州兵务。

解知闻这话听着像套近乎,实则未必没有敲打的意思。

玄天骑由解斓一手创建,本是解家的兵,如今却为季湛立下拥戴之功,可他不能忘了,谁才是这支强兵的真正主人。

季湛薄唇微勾,看似亲近一笑:

“义兄在幽州时常记挂太尉,这等父子情深,小侄瞧着甚是羡慕。”

“说得哪里话,老夫视你,也如亲子侄一般无二。”

“太尉客气……”

季太后冷眼瞧这两人你来我往攀交情,甚觉气闷,打断道:“昭宁和二殿下怎地还未到?他们父皇大丧在前,难道还要哀家三催四请不成?”

季湛止了话,行至左首就坐,这才道:

“回禀娘娘,下面的人来报,二殿下因火势受到惊吓,传召太医前去救治,这才耽搁了时辰,想必这会儿,昭宁长公主已到了。”

紫宸殿外,陆霓在百官众目睽睽下,一身热孝素服,缓缓踏上玉阶。

钗环佩饰一概皆无,素面朝天,反而更显她容色秀雅,气度绝尘。

无数人心中升起肖想,从前的昭宁长公主宛如天上明月,遥不可及,如今却不然,就如落入水中的月影,伸手便可搅碎。

已经有人盘算,没了先帝的宠爱庇护,这样的尊贵人儿,娶回家去哪怕供起来,也是倍有颜面。

陆霓却不似这些人想得天真,一把火烧了摘星阁,令得丧钟早鸣,百官齐至,让她和阿瓒暂时逃脱即死的命运。

但以她和季姝的恩怨来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怎可能容她安安生生出降。

对于公主来说,最凄惨的下场,莫过于和亲。

想到先前同云翳商议的对策,一颗心沉甸甸的,已可预见,前方是刀山火海,可她不得不豁出性命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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