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159)

作者:九月轻歌 阅读记录

于是,那口气便撑不住了,他身形往一边一歪,晕了过去。

之前几日所谓的昏迷,当然都是做戏,这次却是真的。

逢文季早已听了朝臣详尽而绘声绘色的讲述,瞧这情形,想到的是小太后质疑这表哥动辄晕一半日的事,只以为对方做戏做到自己跟前儿了,哼笑一声,拂袖转身:“要是有脸,你就晕一天半天的,晕成个活死人,别再醒过来现世!”

他是痛快了,说完回了翰林院,方家却闹腾了起来:

内阁来传旨,罢黜方诚濡的官职,理由是结党闹事、羞辱朝廷重臣,实则是对先帝心怀不满,大不敬,皇太后秉承宽容之道,从轻处置,着方诚濡七日内离京,返乡丁忧思过。

随后,方诚濡两个庶弟听说了逢文季骂方诚濡的那一番话,过来质问兄长有没有说庶子是小娘养的那种话,得不到准话,便完全认定了,开始闹分家,又说等回到祖籍就请族里做主,把方诚濡这等蔑视手足、招灾惹祸的东西逐出宗族,族里要是偏袒方诚濡,就到官府告状。

右都御史家里鸡犬不宁,左都御史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被看了告示邸报弄明原委的亲朋一个劲儿地怀疑是不是吃错了药。

大家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凑这种摸虎须的缺心眼儿的事情。现在好了,熬了半辈子,熬成了言官翘楚,一下子被一撸到底,家族会不会被迁怒不被录用都未可知,还是自找的。

左都御史心里也苦啊,却只说得出一句为自己开脱的话:“我怎么知道那厮骗我,他只说挨打了,没说为什么挨打啊。”

他真正失算的其实不是这个。他认定小太后睚眦必报,护短儿得要命,为着马伯远,定会顺着事态的发展,让英国公有苦难言。

要命的是,事过后回想起来,她从一开始就没刁难英国公的意思,看的是英国公的为人、品行、履历,便是有错,也会大而化之。

英国公察觉到了这一点,实心实意地承情,最终是不论如何也会说出发生冲突的起因——方诚濡闹了这一场,倒让君臣两个再无隔阂了。

更要命的是,自己没能及时察觉,反倒撒着欢儿地跳进泥潭,谁想捞都捞不出来。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着?也只好麻利地收拾行李,准备走人。老实几年,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这时候要是再赖着不走,大概就真要连累子孙了。

随后,这事情在士林引发了一番持续很长时间的争论,人们争论的点不是劳什子的文官言官挨打,那根本是场闹剧,他们争论的是很多门第中存在的嫡庶情形,探讨的是如何消除有些人对庶出之人打骨子里就有的轻慢折辱之心,为此各抒己见,相关文章层出不穷。很多人说完反对这种情形的要点,便少不得指名点姓地奚落方诚濡几句。

而认为庶出之人的确不可过分抬举的也有不少,秉承嫡庶就该泾渭分明、划清楚界限的宗旨婉言辩驳,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认可方诚濡蓄意挑衅羞辱人的行径,对此也着意表态,提倡君子不但要轻易不动手,更不可有小人行径,但凡有之,便是文人之耻,必不与之为伍。

这个说几句,那个说几句,便逐渐形成一股暗流,一股能将方诚濡吞噬的暗流。

当日随他一起进宫的言官,无一例外地称病不起,得知耽搁一日便扣一年俸禄之后,索性相继递了辞呈。吏部一概照准,从补缺的人、翰林院里找了人补缺。都不是重臣,找替补之人真不是难事。

方诚濡一病不起,离开京城的那日,是被仆人抬上马车的,据说情形堪忧。

裴行昭听锦衣卫说了,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那种不安分的人,活着占个宅子,死了占块地皮,横竖都多余,爱死不死,关她什么事儿?

对于士林热议的嫡庶,她其实也觉得多余兼无聊。

有什么好争论的?那不都是混帐男人惹出来的事儿么?以三妻四妾为荣,子女便有了嫡出庶出之分。有享齐人之福的家境,却没享齐人之福的本事,譬如不懂得约束妻妾。

她的祖父、宋阁老的祖父,都是这种货,嫡子庶子都有了,美其名曰家族有后,已经完成开枝散叶的大事,然后早早儿地咽气了,殊不知发妻根本就是祸害几代的糊涂人,没本事让自己的夫君不纳妾不生庶出子女,把一腔怨气都发泄在无辜的庶子庶女身上。

出生、出身是谁能选择的么?如她二叔三叔,如贤妃的生父,人家要是出生前有选择的余地,谁会选择在裴家、宋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门第降生?

可是,这事情从另一个角度看,就能发现庶子的上进、嫡子的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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