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14)

还没擦着额头,姜稚衣突然猛地睁开眼来:“……阿策哥哥!”

惊蛰吓了一跳,想问姜稚衣是不是魇着了,还没开口先一愣——

“???”

什、什么哥哥?

姜稚衣急促喘息了几声,望着马车顶愣愣眨了眨眼,蓦地坐了起来。

“郡主?”

“我这是在哪儿……”姜稚衣满眼怔忪地看了看四周。

“去太清观的路上,郡主,您是梦见……沈少将军了吗?”

姜稚衣的脸色从迷茫慢慢转为震惊,不可思议,难以接受:“……我刚喊什么了?”

“您喊了阿策……”

姜稚衣一个激灵竖掌打住她,深吸一口气,僵着手指了指茶盏。

惊蛰连忙递上茶水。

姜稚衣接过来就开始漱口。

呸,呸呸!

都怪那《依依传》的女主人公身世遭遇跟她这么像,男主人公又是拿沈元策当的模子,她翻来覆去看了太多遍,竟像被洗脑一般入了戏,方才居然梦见自己成了话本里那个满脑子只有情郎、张口闭口“阿策哥哥”、肉麻话连篇的依依。

梦里的她苦等三年,终于等到情郎从边关回来,却发现他与她相见不相识,仿佛全然忘了她……

姜稚衣抬起手,惊愕地摸了摸湿润的眼角。

梦里被抛弃的伤心绝望未免太真实了些,就连场景都与那日在茶楼看沈元策凯旋一模一样。

这么一回想,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姜稚衣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打住了回想,问惊蛰:“昨日我看完后,你将那话本放去了何处?”

“奴婢想这话本容易生事,轻易还是不拿出来的好,给您锁进了书匣。”

“回去立马把它烧了,烧成灰,烧得一干二净最好!”

“奴婢记着了。”

姜稚衣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觉这梦做得头重脚轻的,靠着腰枕缓了会儿神,问:“到哪儿了?”

“离太清观还有一段路呢……”

话音未落,惊起一声凄厉马嘶,马车一个急停,姜稚衣惊叫着向前栽去。

惊蛰险险搀稳了人,急声朝外问:“发生了何事!”

“是绊马索,有山贼,保护马车!”

车外护卫纷纷拔剑出鞘,丁零当啷的刀剑相接声顿时响作一团。

“……天子脚下,京郊地界,怎会有山贼出没?”惊蛰掀开车帘一角往外望,见成群的匪徒举着大刀蜂拥而至,转瞬便团团包围了马车。

车内摆设七零八落,器具摔碎一地,姜稚衣喘着气惊魂未定。

不等她回神,“铿——”一声闷响,一把大刀飞砍而来,车轮下陷,马车轰然歪倒。

姜稚衣人被甩向车壁,脑袋“咚”一下撞了个结结实实。

“郡主!这马车不能待了,咱们得下车去!”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痛,姜稚衣懵了一瞬,痛苦地皱起眉,眼看惊蛰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一个字,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被拉下了马车。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山道,四面是满山萧瑟的枯黄。

姜稚衣被簇拥在护卫当中,像朵随波逐流的浮萍,感觉天和地都颠了个个儿,周围每个人的身影都晃动着重影。

脑袋沉甸甸的,脚像踩在棉花上,耳朵里仿佛堵了团布,四面厮喊声明明很近,听起来却隔着一个山头。

刀光剑影劈头盖脸,姜稚衣被惊蛰拉着一路左闪右避,隐约听见惊蛰在她耳边喊,什么坡后,什么跑过去。

姜稚衣眯起眼睛,顺着惊蛰所指望去,看见了一座高坡。

金色的日光漫过山头,染亮层林,簌簌消解了覆盖在枯草上的霜粒。

长草掩映间,似乎有个身影正高踞马上,静静俯瞰着底下的厮杀。

看身形气度,并不像是贼人。

可那人投落下来的目光,又分明像在看一群蝼蚁一般冷漠毫无所动。

身边护卫一个个倒下,包围圈收缩得越来越小,姜稚衣晕晕乎乎望着那人,突然被惊蛰猛推了一把。

“郡主,坡后是……快去求救……!”

姜稚衣顶着昏沉的脑袋,迟钝了一刻才接收到这讯息,踉踉跄跄往坡上跑去。

眼前山道和树木不停地颠簸晃动,头顶朝晖将远处马上玄衣少年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让他如同置身梦境一般虚幻。

坠在身后的靴踏声步步紧逼,姜稚衣捂了捂快跃上嗓子眼的心脏,气喘吁吁朝上喊:“救……救……”

马上少年回过头来。

英挺的眉目与她方才梦里那张脸不偏不倚地重合上。

姜稚衣终于反应过来,惊蛰说的是——坡后是玄策军的驻地。

“沈、沈元策……”冷风灌入喉咙,呛进肺里,咳得人眼冒金星,姜稚衣奋力往上跑着,脑袋越来越沉,脚下步子越来越来虚浮,临到马上人跟前,膝盖一软猛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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