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16)

“…………”

“阿策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姜稚衣收了收泪抬起头来,对上元策震动的眼神。

“你在——”元策腰背后仰成弓形,身体绷得像铁板一块,“跟我说话?”

“我不跟我的阿策哥哥说话,跟谁说话?”姜稚衣疑惑地眨了眨眼。

阿策……哥哥?

元策匪夷所思地转开眼,望向一旁。

帐外呆若木鸡已久的众人手忙脚乱地背过身去,捂眼睛的捂眼睛,捂耳朵的捂耳朵。

姜稚衣随他偏过头去,一看乌压压一群人,立马松了手,一把拉高被衾往后退,目光闪动地望着元策,苍白的脸一点点泛起红晕。

穆新鸿强逼着自己从这一幕里回过神来,走去门口赶人:“都不要眼睛了!去去去散了散了!”

众人一溜烟蹿没了影,最后一名离开的士兵跑开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贴心地关拢了帐门。

静悄悄的大帐里死寂更甚,榻上四目相对的两人一个僵如槁木,一个面若桃花。

姜稚衣面露羞愧之色:“对不住阿策哥哥,我没注意旁边有人……”

还知道对不住?

不是……她对不住的是旁边有人吗?

“呃,旁边没人,旁边马上就没人了!”穆新鸿一把拉过不知所措的军医,“少将军,那我们也出去……”

“不是你们,”元策竖掌打住他,盯着面前两颊绯红的人,缓缓撑膝起身,“是我。”

“哎?”姜稚衣慌忙伸手一拉,拉住了他的手。

柔软的压迫感像又重新袭来,元策垂下眼睑,看着揪住自己小拇指的那只细白的手,从手指尖一路僵到脚后跟。

“阿策哥哥,让他们走就可以了,你出去做什么?”

元策看着她眨巴眨巴的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和医士商讨你的脑……你的伤势。”

“可是你走了,我一个人害怕……”姜稚衣嘴一瘪像又要哭出来。

“那就——”元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轻轻抽回自己的小拇指,“害怕着吧。”

帐外,元策负手站在空阔处吹着风,看上去心如止水,平静祥和。

如果穆新鸿没有从后面看见他那根仿佛与其他手指脱离了关系的、独自撇在风中的——小拇指的话。

鼻端那股似有若无的甜腻香气始终挥之不去,元策蹙着眉头,听见身后跟出来的动静,回头一指大帐,笃定道:“她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军医沉吟片刻:“这……郡主并未起高热,恐怕没有这种可能……”

“那是吓坏脑子了?”

“受惊过度的确可能致人神志恍惚,可郡主口齿清晰,言语流利,行为举止也符合常人情状,方才种种动作甚至比少将军您还迅捷上三分……”

“……”

穆新鸿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会不会是郡主还在图谋您的剑,有意使诈支开咱们?”

元策点点头,侧耳听了片刻,掀开帐门一角往里望去。

姜稚衣正安安分分坐在榻上,一脸委屈地唉声叹气,透过帐缝与他对上视线,眼睛一亮就要下榻来。

元策一把合拢了帐门。

“不是?”穆新鸿瞅瞅元策难看的脸色,继续挠头皮,“那要不然就是……”

元策一抬手示意算了:“不管是什么,立刻把人交回永恩侯府去。”

等待侯府来人的时辰里,军营上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目之所及,人人做贼一般蹑手蹑脚,轻声细语,当值士兵每每巡逻经过大帐,都是目不斜视,步履如飞,生怕多在附近停留一刻便听着什么不该听的,看着什么不该看的。

即便事实上,元策自从走出那张大帐,便再没踏进去一步。

穆新鸿陪着有“帐”不能回的元策在营中不知转到第几圈时,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终于停在了营门前。

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急急走下马车,正是永恩侯夫人钟氏。

穆新鸿如释重负地将人迎进营,领到大帐门口。

元策站在紧闭的帐门前抬起手,捏住了帐帘一角。

钟氏进营一路已着急忙慌问了许多,此刻见他捏着帐缘,捏到手背起青筋也没拉开帐门,仿佛在酝酿什么情绪……

钟氏扶着额角打了个摆晃:“沈小将军,我们家稚衣可是出了什么事?”

穆新鸿连忙打起圆场:“不不,不是……”

有事的可能不是郡主……

元策一把掀开帐门,负着手侧过身,请钟氏进去。

寂静无声的大帐里,姜稚衣正低垂着眼抱膝坐在榻上,听见动静满脸欢喜地抬起头来,刚一张嘴,一看元策身后跟来的钟氏,脸一垮,笑意收了个一干二净。

“哎哟稚衣呀,舅母才一早上未见你,你怎成了这般模样!”钟氏一进门便快步上前,没说两句被什么呛着,拿帕子掩着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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