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208)

“姐姐,城门口在打仗,很危险的!”一个小姑娘从家门口探出脑袋提醒她。

姜稚衣脚步一顿,偏头看过去:“现在暂时休战了,姐姐只是去看一眼亲人。”

“啊,姐姐有亲人在那里打仗吗?”

“是啊,他们都是这世上最最英勇的将士。”姜稚衣望着城头,继续往前走去。

城门口,所剩无几的士兵、牢狱里的囚犯、自愿参战的百姓全都席地而坐,精疲力尽地背靠着背彼此支撑。

裴子宋正和曹沉商议着什么。裴雪青在给轻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看见她来,几人都要上前。

姜稚衣摆摆手,示意他们各忙各的,不必管她,一步步踩着登城阶道走上了城楼。

城墙之下尸山血海,像炼狱一般,盛装着不同服色的士兵和战马。

姜稚衣站在城楼凭栏远眺,一眼望去,根本分辨不清玄策军在哪里。

原来一百人在这战场之上竟是如此,如此的渺小,就像散落在银河里的星星。

姜稚衣一眼眼搜寻过去,仔细辨认着,颤巍巍抬起手指:“一个。”

惊蛰顺着她所指看去,隐约看见一名倒在血泊里的玄策军。

姜稚衣继续努力搜寻着,一个个指过去:“两个、三个、四个……”

等她数到十七个的时候,惊蛰搀着她的臂弯劝道:“郡主,别数了……”

“我要数……”姜稚衣执拗地扶着栏杆,一直数到第五十一个,终于没法再数下去,蹲在地上捧着脸无声哭起来。

*

城楼之内便是督战所,姜稚衣留在这里,与指挥作战的副将们一同用了些粗粮和汤水果腹。

惊蛰劝她还是回军营去安全些。姜稚衣却摇了摇头。城破那一刻,在城头或是在城中就没有区别了,倘若敌军杀进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来向她报信,她便无法在第一时刻知道这座城的生死,只能在毫无所知下被生擒而去。

日头渐渐升高,很快便到了三七说的半日后。

巳时整,一阵步伐齐整的踏踏声震荡脚下,远方地平线上现出一面迎风招展的青色旗帜,叛军汇成一线,再次浩浩荡荡朝城门杀来。

城门上下,将士们翻身而起,弓箭手箭支用尽,如行至穷途末路,捡起了死去同袍的刀。

姜稚衣坐在城楼里闭上眼,听着战鼓声擂,喊杀再起。

这一次,所有的声音都近在咫尺,死亡也近在咫尺。

一个又一个士兵应声倒下,城上殊死肉搏,城下,攻城锤撞击城门的重响足像要将这座城砸烂,砸穿。

震天动地的浩劫声里,姜稚衣却从未有过比此刻更平静的时刻。

堵城门的呐喊越来越微弱,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姜稚衣听见耳边一道拔剑响动,一睁眼,看见底下敌军翻上城墙缺口,惊蛰防备地横剑在前。

“惊蛰,你也去城头参战吧。”姜稚衣轻声说。

“郡主,奴婢要在您身边保护您!”

“可等敌人杀到我们跟前的时候,你在我身边也是白白送命……”

惊蛰看了眼这座城楼,城楼在比城墙更高的地方,尚且安全,她若要阻敌在城楼之外就得出去。

“郡主,奴婢去杀敌!”惊蛰提剑走了出去。

“好。”姜稚衣目送她离开,从袖中取出袖箭,站起身来。

登上城墙的敌军被惊蛰和留守城头的士兵们越杀越少,再没有新的敌军爬上来。

这意味着敌军已经知道,有一处比城墙更方便的通道即将开启。

城门,马上就要破了。

姜稚衣走出城楼,站在漆红的栏杆前迎风而立,望着城下人头攒动的敌军,慢慢举起了手中的袖箭,将箭头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生死与共这四个字,在说出口时似乎只是美好的祝词,遥远的誓言。谁都不会在许誓的那一刻真正想到死亡的样子。

或许到了面临死亡的那一刻,许誓之人便会将这四个字抛之脑后。

可眼下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看见了死亡的模样,看见了,却仍想义无反顾地朝它奔赴而去。

她不会落入敌手。

她不会成为心爱之人所向披靡一路上的软肋和掣肘。

她不会让他和他的玄策军站在城下为她缴械投降。

姜稚衣稳稳地举着袖箭,迎着灿烂的日头闭上眼,感觉到风吹起她的长发,听见城下所有人发出最后悲鸣般的呐喊。

忽然一道沙哑的男声在城墙上响起:“援兵来了——!大家撑住,援兵来了——!”

姜稚衣心头一颤,霍然睁眼,抬首望去。

地平线尽头,一线玄色骑兵浪潮般汹涌而来,赤色旗帜在风中猎猎翻飞,军阵最前方,那人手执长|枪冲锋横扫,一路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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