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24)

姜稚衣悠悠一竖掌:“舅母慎言,大表哥尚在病中,‘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钟氏嘴角一僵。

“再说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我看外头挺太平,倒是我院子里——”姜稚衣转过眼,目光缓缓扫过钟氏身后一大群护卫仆妇,“乌烟瘴气得很。”

钟氏挤出个笑来:“舅母正替你管教下人呢,早说分派个管事嬷嬷来你院里,你又不要,宽纵得这些奴才越发不堪用,连自家主子去了何处都不知晓,真不知怎么当的差!”

“是该好好教训——”姜稚衣垂眼看向跪了一地的婢女,“谁教你们的规矩,在我瑶光阁竟向个指手画脚的外人下跪?”

钟氏笑容一滞,满眼惊讶地看过去,不可置信般扬起了眉,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寒风料峭而过,素心腊梅枝头的残雪抖抖擞擞掉落,整座院子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一地的婢女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打头的谷雨和小满对视一眼,撑着膝盖就要爬起——

“谁准你们起来了?!”钟氏身边那柴姓嬷嬷突然厉声一喝,悄悄拍了拍钟氏的手背,像在提醒她什么,“看清楚谁才是这侯府当家的!夫人没说起,我看哪个敢动?”

谷雨和小满哆嗦着重新跪了下去。

钟氏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腰板,眯眼看向姜稚衣。

是啊,这丫头身边眼下连顶用的人手都没有,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还在她跟前趾高气扬些什么?

捧祖宗似的捧了这丫头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要不是这小白眼狼不肯嫁给她儿,她儿如今怎会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当初就不该听信那什么巫蛊之术,合该直接将这丫头绑了送到她儿床榻上去,再傲的骨头也得给她儿生儿育女,洗脚穿衣!

她今日就让她看清楚自己什么处境,领教领教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钟氏端起架势横眉一扫,指指姜稚衣那群婢女的头顶心:“看看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将你们主子带坏成了什么样?连闺门礼法都不顾了,又是跳窗,又是翻墙,成天跑外边野去!”

钟氏来回慢慢踱着步,说一句看一眼姜稚衣:“从前看你一介孤女可怜,对你多有宽容,不想竟纵得你这般德性,若让外人知道了去,没得说我这舅母教子无方……为了郡主日后的声誉着想,从今儿起,舅母是不得不管教管教你了!”

姜稚衣扬了扬眉看向钟氏。

她这舅母,努力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在外博出了“对外甥女视如亲女”的美名,如今儿子要死了,一着急,是连装也不装了。

钟氏通体舒畅地长出一口气:“把地上这些下贱胚子拉下去,送郡主回屋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放她出来!”

谷雨跪在地上听得心惊肉跳,悄悄抬眼去看姜稚衣,扯了扯她的裙摆。

夫人今日可是带了一大群护卫健仆来的,她们眼下势单力薄无所依仗,不如就服个软吧!

姜稚衣垂眼看向谷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知道,叹了口气,抬头问钟氏:“舅母当真要如此?”

钟氏勾了勾唇一笑:“稚衣,这可怪不得舅母,我若是不好好管你,你日后才是要怪我的。”

“舅母可是忘了,我祖母是定安大长公主,您私自将我关押,不怕落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正因为郡主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女,我才更要对你严加管教,好好教教你什么是礼法,什么是孝道,以告慰大长公主——”钟氏笑着咬重了字音,“在天之灵。”

谷雨暗暗攥紧了拳头。

这钟氏,不就是仗着大长公主早已过世,空有威名却奈何不了她吗!

姜稚衣淡淡拂了拂袖,转身在一旁石凳坐下,望向钟氏:“那舅母便动手吧。”

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还这么气定神闲,钟氏迟疑地一顿,环视了一圈姜稚衣空荡荡的身侧,冷笑了声。

……虚张声势谁不会,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

钟氏正了正色,重新摆起脸来:“来人!”

姜稚衣:“来人!”

两道话音一前一后落下。

钟氏好笑地瞥了眼姜稚衣:“郡主这会儿还哪儿来的……”

话音未落,嚓嚓兵甲之声响起,数十名身披金甲的带刀侍卫从院门外长驱直入,狂风过境般涌了进来。

两名健仆的手还没碰到姜稚衣,便是一声惨叫,被扭断了胳膊摁倒在地。

钟氏一愣之下回过头去,往后趔趄了两步,望着这些团团围拢而来的侍卫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这丫头身边不是没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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