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33)

元策的目光扫过这黛眉朱唇,香腮似雪的一张脸,微微一顿。

想起方才那声顺口到了极点的“姑爷”,脸色又阴沉下来:“接人。”

“接人?接什么人?”

元策一挑眉梢:“臣这府邸既然能收留郡主,自然也可收留旁人。”

“你还要收留谁……”姜稚衣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品着他这话的弦外之音,小声嘀咕,“你这院子还能藏得下两个姑娘不成……”

“是藏不下,所以还劳烦郡主一会儿收拾完自己,将厢房腾出来给臣的新客。”元策朝她颔首示意别过,冲身后的青松抬了抬下巴,“替我好好送送郡主,记得——走后门。”

不等姜稚衣反应过来,元策已转身步入雪地。

姜稚衣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

什么呀!

天寒地冻的融雪天,大街上人迹寥寥,沈府朝外街开的正门整日下来都无甚进出。

直到日暮时分,一辆马车披霜带雪地驶入街口,最前头,元策一路打马开道,在府门前勒了缰绳。

候在门口的青松立马上前,朝后边驾车的穆新鸿打了声招呼,接过元策手里的马鞭:“公子可顺利接到了人?”

元策点了下头,对青松身后的两名健仆道:“上去抬人,小心着些。”

青松跟着元策当先跨入府门,好奇那马车里头到底是什么人,竟劳动他们公子亲自去城外接来,又让堂堂玄策军的副将军亲自驾车护送,生怕将人磕着碰着了似的。

难不成当真是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青松悄悄转过头去,一眼瞧见马车上抬下一副担架,上头躺了个脸色灰败、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盖着白被,像个死人一般……

青松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扭回来,咽着口水定了定神:“那个,公子,郡主已经离府了,您可将人安顿在西厢房。”

元策意外地转过眼来:“这就走了?”

“啊?小人可是冒死去送的客,您不会没想让郡主走吧……”

“当然不是。”一路走进东院,元策推开西厢房的门,往里看了一圈。

人是走空了,那股不知是脂粉还是什么的甜腻香气还残留在屋里。

被衾,妆镜,瓷盏玉匜……一堆昨夜拖家带口搬来的东西也还留着。

元策:“人都走了,还不收拾屋子?”

“小人以为您接回来的真是个姑娘,想着郡主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说不定用得着……”

元策偏过头费解地看着他,像在质疑他这个脑子是怎么在东院当这么多年差的。

“那小人马上把东西收走!反正郡主没带走应该是不要了……”

青松进了屋稀里哗啦一顿收,屋里眨眼间空了一片。

看着厢房渐渐恢复到家徒四壁的原样,不知怎的,竟像又听见了昨夜那贯耳的魔音。元策揉了揉耳根,忽然啧了一声:“算了。”

再让高贵的郡主来这儿指点一次江山,倒不如留着这厢房得了。

青松抱着一堆物件停住手:“不收了吗公子?”

元策点了下头,朝候在门外的健仆指了个方向:“抬去对面。”

两名健仆抬着担架上的人,往对面东厢房去了。

门外穆新鸿听了半天才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急得抓耳挠腮:“少将军,咱们还没搞清楚郡主到底图谋什么,您怎就引狼入室了呢!”

“不引狼入室,怎知她到底图谋什么?”

“所以您昨晚是为了——”

元策轻哼了声。

若说此前还疑心这位郡主真对昔日的“死对头”生出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昨晚听到门外那些毫无感情全是演技的戏词,便可笃定她是另有所图了。

能让养尊处优的郡主宁肯吹上两个时辰冷风也不罢休,所图必大。

穆新鸿竖起个大拇指:“还是少将军手段高明,这一招以身犯险,想必已查探到了什么?”

“……”元策瞟他一眼,转身朝书房走去。

青松小声出来提醒:“穆将军可别哪儿壶不开提哪儿壶!”

那可不光是什么也没查探到,还将自己搭成了人家陪嫁丫鬟的姑爷呢!

“啊?”穆新鸿慌忙跟上元策,拼命转着脑筋想说点什么来补救。

一路跟到书房门口,穆新鸿殷切地替元策拉开门,跟着他进去后一转身,将门阖上:“少将军,卑职想来想去,您说会不会是郡主对您的身份起了疑……”

元策蓦地一竖掌打住他。

穆新鸿一愣之下站住,看着元策陡然沉下来的脸色打了个寒噤,感觉到四面空气骤冷,弥漫起一股森凉肃杀之气。

穆新鸿面色一凛,缓缓抬手按在了腰刀上,抬眼扫向屋内。

元策环视的目光突然一顿,一把掌起博古架上一只瓷瓶,扬手朝屋里的山水围屏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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