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渡(11)

作者:橙六 阅读记录

那个逃亡了十三年的女子,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为复仇不惜一切,算计他,主动甘愿为人棋子的女子,她一身是刺,怎么可能会真正的顺从。

他也不需要她对他顺从,只需要她一狠到底,完成复仇大计。

至于其他的…

执棋人与棋子不过是彼此利用,最忌讳的,是分不清位置。

第7章 天下要有女子一半

翌日,相府的请帖果真送到了客栈。

陈清和特将自己打扮的十分素净,仅以一支白玉簪将长发挽住,未曾上妆,一身烟青色为她增了几分沉稳端庄。

今日要见的并非是相爷,而是相夫人。

许见多了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妾室做派,相夫人便最是讨厌那些涂脂抹粉娇滴滴的女子,这一点母子俩倒很是相像。

待马车稳稳停在相府门前,贺行云一早便候在外,兴冲冲地迎上来行了个礼。

“夫子请随我来,母亲正在前厅。”

见他如此,陈清和笑道:“你今日这般规矩,倒叫我不适。”

贺行云红了耳朵,却也十分坦诚。

“先前是我小人之心。且…若是寻常夫子,我还真不愿意听其授课,可陈夫子一手工巧当真惊人,我是心服口服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想学的是工巧,这才认下了她这个夫子。

陈清和倒并不意外,毕竟相府之前也已经为他请过无数夫子,都不是被他气走就是气走了。论教书,她未必真的比那些夫子都高明,但在教书之外这工巧上,确是独一份。

“身为丞相之子,将来想必是要入朝为官,怎么,贺小公子却想要成为第二个公输子么?”

她闲话问道。

贺行云却一下竖起了刺来,急于想维护自己喜欢的东西,反问她:“夫子既擅工巧,那么夫子的心中难道也将这些分为高低贵贱吗?”

可见平日里相府定也问起过这类话,并多半伴随着训斥他玩物丧志、没出息。

陈清和则不温不燥,十分平和。

做夫子以来也是见过了诸多不同性格的学生,年轻人总更气盛些。

她缓缓道:“工、农、商、学、兵,在不同时代里分别被化为了三六九等。譬如重农抑商时,商人是底层,是下九流。又比如重文抑武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文明的鼎盛时期,可又有着岁币之耻。人们顺应着时代而发展,时代也因人们而改变。我心中认为人人平等,而凡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就不该为人所轻贱。只是,三六九等才是现实。小公子年纪小,有些清高也正常,可这也好,我相信聚沙成漠,若你有心想办成一件事,当下或许不成,但你贡献的力量终将成为历史车轮的助力。”

顿了顿,在贺行云错愕的目光下同时也停住了脚步,认真举例:“譬如,我认为,女子之能力并不比男子差,女子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非束缚于后宅。仅仅是能读书还不够,事实上许多人家,依然是不会让女儿读书的;同样,仅仅是能做女夫子也是不够的,要站得更高,要握住更多的权利,要这个天下要有女人的一半。这些话,不知贺小公子听着可荒谬?”

若说方才是错愕,那么此时此刻贺行云便是震撼。

虽然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荒谬二字,那便成了狭隘,岂非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可陈清和这一席话,简直就是在冲击历朝历代根深蒂固的男权统治。

难不成女子还要去做皇帝吗?

可女子又为什么默认不能做皇帝?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陈清和也不管贺行云到底如何想,若真与男子争论女性权益,那是讨论不出结果的。就像拿着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逼其退位让利,凡涉利益,便是对立方,争论反倒没什么意义。

于是她继而往下说:“然如今世道,温饱尚且艰难,战事又是频起,百姓们苦于如何能活着,至于如此广阔虚无的,都注定在这个时代下成为一桩空谈与疯话。我们总要面对现实,承认现实,不然便是‘拙’而非‘巧’。不过我相信,公输子的智慧造福了后世,而千百年后,也能燃起这把女子天下的火种,只要推翻过去,就不再荒谬。”

“可我说了这么多,最重要的是要告诉你,人手中唯握有权利,才有资格做选择。就像家财万贯之人才能说自己不爱财,想追求田园农乐的悠闲生活。贺小公子生来便是丞相之子,坐享着丞相府的富贵,所以感觉不出寻常人的无力。光靠读书是没用的,针要扎到身上才会觉得痛;才会知道,田园里没有农乐,那都是富人的游戏;农民而言,一滴汗滚地上要摔八瓣,沉重的税收、天灾、逼得他们衣衫褴褛不足敝体,形如牲畜秕稗为食。你现在之所以能挑捡读书还是工巧,是因为头顶有相府这把伞,那么走出这把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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