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渡(14)

作者:橙六 阅读记录

“但是你还是想学工巧,专研工巧。”

“是,我明白自己是仗着家世,可我会以此造福百姓的!”

贺行云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眸中提及工巧总是亮晶晶的。

“生于富贵人家是运气。富贵,无论是靠动手还是靠动头脑,那都是本事;只是,事有两面,有因也必有果,我不认为富贵就合该散财,贫穷就有理仇富,可你若享了富贵,就要承担富贵背后的代价。”

陈清和话中有话,贺行云并不明白,只当是要他好好学习撑起相府。

于是傻乎乎应道:“我定跟着夫子好好学!若学有所成,夫子可愿意教我些工巧吗?”

“好。”陈清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看着他雀跃的神情,撇过了头去。一边走,一边默默记着路线。

住处离家塾很近,正巧遇到一妾室接女儿下学。

那女孩瞧着不过三岁,怯生生的,母女俩好像大气都不敢喘。贺行云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就好像见着了仇人一般,

她拉着女儿,朝贺行云与陈清和行了一礼。

“大公子。”

“哥哥…”

小女孩害怕的地往自己母亲怀里缩了缩,声音如同草丛中瑟缩的小猫,风一吹,便掩盖在了沙沙作响的树叶之中。

贺行云没有应,转身就走:“我带夫子去瞧瞧别的地方吧,左右以后要常来这儿的,不差这一会儿了。”

陈清和目光落在那妾室微微被吹扬起的袖角,手腕处似乎有淤青。可见这相府的富贵也不是好图的。她思索着,倒没有如贺行云般无礼,而是与那妾室点头示意,这才去追上了贺行云。

“那便是贺小公子初见我时偏见的原因吧。”

长得又好看,又一副娇弱模样。

“让夫子见笑了,那是我父亲的妾室之一。早年间她家中遭了灾,本有我母亲在,是可以像夫子这般有个好前程的,又即便不能像夫子这样年纪轻轻便学识渊博,也可嫁个相配之人为妻,而不是为了富贵嫁个可以做自己爹的人为妾。说来就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罢了,还害得母亲为此伤心垂泪。”

他不愿多提。

陈清和没有多插嘴别人的家事,只是瞧那母女俩的样子,只怕是富贵没享到,反而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前面是百香园,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夫子可来此处散心赏花,或叫人来折几支插在瓶里都无妨;相府不缺这些东西,养来便是为人所赏为人所用的。”

贺行云知道她不好讲东家的家长里短,便自觉转了话。

陈清和笑着婉拒:“我实在不懂奇花异草,在我眼里就跟那寻常的梅花桃花一样,实在暴殄天物,便还是叫它们长在枝头吧。”

她如此说着,可心中却不由得想,这府中女子大抵也就如同府中养的花草罢,养着就是为了赏用,若不能讨相爷欢心就会被砍伐。可被人赏玩不应是女子唯一的命运

女子应当长在枝头,讨好男子不再是最好与最便捷的出路;应当能自由随心的选择盛开或不盛开、开成几瓣、开出什么样的颜色。那才是做为人,而不是个可以为人左右的物件。

只是,男子生来便是‘人’,女子却从来都是孕育‘人’的器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生育便是女子沦为如此的原罪,又或者说,倘若能生育的是男子,那么地位也就会互换。

女子,是一种处境。

见陈清和兴致不高,反正他已得了学工巧的应允,就不再死缠。

“瞧我今天兴冲冲的,忘了夫子这忙了一天该是累了,府邸太大,改日再逛也是一样的,夫子不若先歇一觉,晚上丫鬟会去请夫子去前厅用膳。”

于是陈清和也停住了脚:“那我便先回房准备明天的课业,你不必送我,这一小段路程我还是能记得的。”

贺行云应了声“哎。”

目送陈清和远去,趁着空闲赶忙去寻盛长明庆祝。

顺利与贺行云分开,陈清和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些路,仔仔细细观察着每一处,以及小厮与丫鬟们打扫交班的时间,最后才回到自己所住的院落。

这院子里为她也配了几个洒扫的丫鬟小厮,只是想也知道,多半是被相夫人授意监视,以防她有其他的心思。

陈清和只当做不知,进屋拿了些松子糖来分。

“这是我从淮安带来的特产,大家也都尝尝。”

“多谢陈夫子!”

仆从们欢喜地将松子糖接过。

有丫鬟借机揣着试探之意道:“夫子人真好,奴婢曾经在婉姨娘院子里伺候过,就没有夫子这般和顺。她呀,因为读过些书,可是府里最得宠的姨娘了,却对我们这些下人十分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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