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渡(76)

作者:橙六 阅读记录

冬庆一肚子火气,瞪了哇哇大哭的孩子和跪地求饶的妇人一眼,小声嘀咕了句:“也就我们家公子仁慈,算了就算了。”

马车再次缓缓行驶。

贺行云拂去身上的炉灰,仔细捡起荷包与碎银,却在看到那钥匙时一怔——这钥匙,他似乎见过。

在哪儿见过呢?

贺行云不自觉蹙起眉头,盯着那把钥匙不停在记忆里搜寻。

他隐约记得,那是在夫子来之前的事,好像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一个无意间…

“这是…”

父亲放在身上的钥匙。

第40章 试探

他想起来了。

大抵是在他仅四五岁的一个夏天,许姨娘在从丫鬟一跃而上后头一次挨了打。

院子里也是如这般惨烈,所有人都在议论许姨娘会不会被打死,他也不例外。

纵然他愤恨许姨娘汤中下药,对母亲恩将仇报,爬了父亲的床,可年幼的他亦对那声响惊惧不已;于是悄悄趴在院子门口朝里面望,但见许姨娘衣衫凌乱,被父亲一手扯着头发摔在地上,她艰难地一度爬不起来,好不容易起身却还执着扑着要抢夺父亲手里的什么东西。

在两相撕打间钥匙被撞脱出手,“叮当”的一声飞出屋子,落在了距离他的不远处。

即便只是一眼,但那场面一直印刻在脑海之中,他便记得,是这样一把钥匙。

贺行云缓缓将手收紧,心中被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着。

——值得许姨娘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抢夺的钥匙,是为了什么?

——父亲贴身放了十几年,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夫子荷包里。

他太清楚自己父亲有多么谨慎与缜密,就算色令智昏,亦不会将重要的东西交由一个相识不长的女人。

又哪怕是结发妻子,也不行。

“…”

一个答案仿佛就要呼之欲出,但他不敢再想,只将那钥匙又放回了荷包中。

回府时正撞见父亲出府,他下意识将握着荷包的手缩于袖中,背过手去藏好。

“父亲。”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没再铁着脑袋对呛。

贺韫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不好好照顾陈夫子,跑出来做什么。”

“我…”贺行云正准备答,话到嘴边,怕父亲生疑,于是改口道:“我想给夫子赔罪,就去买了些糕点。”

顿了顿,仿佛不过随口一问:“父亲这是去?”

“陛下召见。与你母亲说不必等我用晚膳,待回来,我会先去瞧一瞧陈夫子。”贺韫说着,正要上马车之际似是想到什么,停下脚,又将面色和缓,继而叮嘱说:“这两天你就别到处乱跑了,陈夫子为你伤了腿,行走不便,你且陪着,搀扶着些。”

“是。”

贺行云应下。

望着父亲的马车远去,他快步赶回陈清和的院子。手里的荷包滚烫,令他止不住的将困惑串联,而越是深想,那个答案就越是浮然于脑海。

陈清和焦灼地无法安寝,站在窗子前盼啊盼,一听到院外熟悉的脚步声险不顾腿伤的就想要跑出去。

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克制着忙躺回于床上,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倦怠地抬起眼来,仿佛刚刚正在小憩。

贺行云紧攥着手里的荷包,再一次钻过那毡帘;以前来,他从来都是要用跑的,满心欣喜急着要见到她,可这一次竟恨起了路不够长。

然而面上还是如旧笑意,仿若什么都不知晓的来到床边坐下,将荷包与福果一并递与陈清和。

倾身间手掌探进了锦被之中,抚过床褥,是一片冰凉。

她刚才并没有躺着。

“那掌柜委实是太磨蹭了些,真怕夫子等得急了,不过好在他降了价,又退回了几枚铜板。”贺行云故作抱怨,眼神却始终注视着陈清和。

陈清和撑坐起身子将荷包接过,一边打开那油纸包,一边笑道:“哪儿就有那么急了,我方才打了个盹,一梦的功夫你就回来了,我还想你腿脚真快呢。”

说着拿出一福果喂至他唇边:“来,你先尝尝。”

贺行云的心一点一点下沉,并没有张口,而是用手将福果接过,垂头间对半掰开。

“夫子,不是这样吃的。”

他眼睫颤了颤,手指也有些发僵,头脑浑噩间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将里面的字条取出,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吉’字。

——她定的糕点,却不知道里面有字条。

——她没有睡觉,却说做了场梦。

明明是等得急了,却与他说谎。

所以,去取果子只是个幌子罢了。

他喉头滚了滚,话语愈发艰难:“我…回来时正好遇到了父亲出去,他好像进宫有事情,说今晚会回来的晚些,不让我与母亲等他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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