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渡(92)

作者:橙六 阅读记录

与父亲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不敢回忆,林家祠堂他不敢踏进,没有一日顺心遂意为自己而活,不可有私情私爱,不得不蛰伏算计,步步为营。而如今,他终于能摆脱过去的痛苦,洗刷她父母的冤屈,替林家满门忠烈报仇。

只要将这些带到御前…他再也不必压抑、克制、辗转反侧,只能借着探查而与她假扮夫妇;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走向她,带她走,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

“回京。”

晏寂清一声令下,翻身上马,纵雨淋漓,难挡心中汹涌的欢喜。

他的一生,只在这一刻洋溢起了该有的意气风发。

迫不及待的,是想要奔赴向他心中的女郎。

给贺行云做完护膝后,陈清和又用余料艰难的给媛儿做了个小马甲,这时候贴身穿着刚刚好。

相夫人心疼儿子,本不愿叫他再去春考,劝说便是再等两年也无妨。

贺行云不肯,只道:“儿以前浑浑噩噩,如今,已来不及再拖延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年岁大了,不及人家早早便科考;可有的人考到七老八十也上不得榜,眼下他尚不到十八又有什么来不及的呢?

贺行云亦不解释,坚持着必须去今年的春考。

夜里,陈清和为他一件一件收拾好了行囊,此一去要呆三天,吃的用的都要仔细备齐。

贺行云在烛火下捧着那件护膝,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道:“夫子原也有不会的,这竹子一看便拆缝了许多次。”

“不喜欢那还我?”陈清和嗔他一眼,作势就要收走。

“不行!”他高抬起手,有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模样。

“夫子既给了我,哪儿有往回收的道理。”

随即他将那护膝牢牢抱进了怀里,开玩笑道:“我定会好好珍惜,直到我死了,也会戴着它。”

陈清和一怔,有一瞬间以为少年已经知道了什么,可见他难得笑得灿烂,又觉得不过是无心之言。

“好了,别说这种话。”

她低垂下目光,将行囊牢牢的打了个结。

叮嘱说:“把心思都放在考试上,什么都别想,你只记着我等你回来,教你做竹鹊。”

“嗯。”

他指腹来回在那竹纹上摩挲着,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终于是到了春考的这天,长街上人山人海,全都是来送考的。

相夫人如今已不在乎什么成绩不成绩,只盼着他一个人在贡院能照顾好自己。一想到他这身子,便不停抹眼泪。

“儿啊,晚上被子要掖好,别着了凉,若不舒服便不要再温书了,好好歇着,知道吗?”

贺行云无奈的笑道:“母亲,我是去考试的。别人十年寒窗都为了今日,尚且还苦苦温书,我进了贡院却态度不端,这如何对得起其他人呢?是对其他学子的不尊重。”

相夫人也没恼,纵着他说什么都行。“好好好,母亲如今说不过你,总之母亲不在乎别的,不要你一定考得什么功名了,你得好好回来。”

说着,又忍不住撇过头掉了两滴眼泪。

陈清和站在贡院外,看着少年消瘦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于眼前,忘了自己怎么回到的相府。

一切都那么恍惚,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又好像历尽了千帆。

她转而抱着那个羊皮背心去探望许姨娘。

许姨娘和媛儿自上次之后便一直病着,只是没有如贺行云那般严重,府里本就没人管,这会儿就更不在意了。

她倒是往那边送过两次药材,但大半心思也全都在贺行云身上,这会儿算是头一回正经的探望。

母女俩的病,是被折磨出来的。媛儿本就话不多,被贺韫扯着头发抓着脑袋一下又一下撞向桌案,打得人变得呆呆傻傻,不哭不闹,也不知饥饿。

许姨娘悲痛万分,本就受了伤的眼睛哭来哭去伤得更重起来,一只眼生生是看不到了。

陈清和进门先唤了声:“姨娘。”

她一边走向媛儿,蹲下身给她穿那件羊皮背心,一边缓缓道:“我拿羊皮子给媛儿缝了件背心,眼下穿正好。不过我手艺不好,没学过女红,所以做的毛躁了些,姨娘别嫌弃。”

“怎么会呢。”许姨娘笑了一下。

现在也就只有看到陈清和时她才会有那么一丝高兴了。

“夫子做的好看,穿在媛儿身上也合适的很。如果媛儿…媛儿还好好的,她一定很欢喜,会很感谢夫子的。”

她哽咽着,又簌簌掉眼泪。

这一个多月里陈清和已经见了太多太多眼泪,自己也掉了太多太多眼泪,仿佛要将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尽一般。

她抬起手轻柔的摸了摸媛儿木然的小脸。

媛儿没有表情,就仅仅只是睁着一双眼睛。她的脸上已看不到高兴与害怕,身子也不会再瑟瑟发抖;伤痕永久的烙印在女孩儿身上,心里,骨头中,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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