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如她(66)

作者:盛晚风 阅读记录

小厮又强调,“夫人让您现在就过去!”

“小姐醒了,正吵着要见您呢!”

云楚默不作声的想,怎么这么快药效就过了,看来沈袖还是手下留情了。

明誉拧了拧眉,只得看向云楚,道:“姑娘,恕在下不能多送。”

云楚歪着头,道:“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云楚。”

这理所当然的模样。

若是把云楚带过去无异于火上浇油,明誉当然不会同意,他直接拒绝道:“不必了,姑娘请回。”

云楚嘻嘻一笑,她偏不走,光天化日之下抓住了明誉的衣袖,道:“我同明珠向来情同姐妹,明大人为何拒绝?”

明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云楚抓得紧,他总不至于同一个女人在这门口拉拉扯扯,一时间气氛有些许尴尬。

明誉不再试图挣脱,冷着脸看着云楚,大有再不松手就对她不客气的架势。

小厮没见过云楚,但他见云楚第一眼就觉得有好感,便道:“公子,既然是小姐的朋友,您不如就带她进去吧。”

“夫人催的急,您——”

话音未落,明誉斜睨了小厮一眼,他一哽,识趣的闭上了嘴。

明誉道:“想必姑娘也不想叫人抬出去吧,你出门在外,还是给殿下留着面子好。”

明誉若是不说云楚说不定还就此作罢,可明誉这样说了,云楚一气还真想看看赫巡知道她被欺负是何反应。

她十分看不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心道日后赫巡若是登基,她肯定天天在赫巡耳边吹枕边风,叫他免他的官。

她甚至恶劣的想,像明誉这般,生的这么好看又时常叫人不敢亵渎,送他当小倌供女人亵玩再好不过了。

“还不松?”

明誉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但正当他要扬声叫人过来把云楚拉走时,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阿誉,你怎么还没过来?”

女人的声音就像春日的阳光,和缓但又极有存在感。

也诡异的唤起了云楚久远的记忆。

云楚抬眸看了过去。

女人着一身烟紫色的纱裙,身形仍如云楚上午外面瞥见时那样纤细,细弱的脖颈仿佛一折就断,乌发雪肤,美的惊心动魄。

这样的人,叫云楚轻易就想起了湖面脆弱的薄冰,用手指轻轻一碰就碎掉了。

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席卷而来,她松开了拉住明誉衣袖的手。

明誉拍了拍袖子,快步上前走到了阮枝身旁,轻声道:“母亲,你怎么亲自出来了?”

阮枝却从刚才开始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楚,甚至连明誉走到她身边都未曾察觉。

明誉蹙眉,看了云楚一眼,然后道:“我们回去吧。”

阮枝仍然没有出声。

旋即,她挣脱开明誉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目光仍然放在云楚身上,她柔声开口道:“你……”

明誉不愿在云楚身上花费时间,他也不想让云楚这样的人接触到阮枝。

“娘,明珠还在等着我们。”

阮枝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在看着云楚,目光里带着淡淡的不解。

云楚则歪了歪头,漂亮精致的小脸上挂着得体又惹人欢心的笑,她冲阮枝挥了挥手,甜甜道:“明夫人。”

阮枝笑了起来,她又上前走了几步,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她见这小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兴奋,也很喜欢,她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这般感觉了,宛如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识她,但她确实什么不记得了。

这让她觉得难过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问云楚:“你…你叫什么名字?”

云楚看着女人的脸,声音和缓,几乎一字一顿:“夫人,我叫云楚哦。”

“我娘说,丛木成楚,要我永远青春烂漫,又要我清晰坚定,穿云而上。”

阮枝抿了抿唇,云楚这个名字从她嘴边滚了一遍,生涩无比。

她忽然抓住了云楚的手臂,道:“……要不进来坐一坐好吗?”

她有些急切的道:“家里有……有橘子,还有别的,云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叫阿誉去买?”

明誉脸色不大好看,其实阮枝的症状相较于几年前已经好多了。

她只是偶尔前言不搭后语罢了,但多数时候还是理智尚存,可是今天看见云楚,阮枝明显激动了起来。

云楚的手臂被阮枝抓得有些痛,但她仍然没有挣脱。

恰逢这时,旁边的小厮道:“夫人,云姑娘说是大小姐的朋友呢,大小姐今日遭遇意外,云姑娘是要来看她呢!”

阮枝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道:“原来是这样,阿誉你怎么回事,有人来看望珠珠你怎么不带人进去啊?”

明府轻易不会来人,就算来了也不会与阮枝碰面,之前那些同阮枝有几分相似的人,阮枝看见也会热情招待,所以他暂且不曾察觉出什么不对。

云楚对阮枝没有丝毫抵触,她甚至亲昵的挽住了阮枝的胳膊,笑意明朗:“我听明珠说,夫人温柔娴静,我想来看看夫人,明珠还不让呢。”

阮枝掩着唇笑,目光中带着几分纵容道:“明珠那孩子啊,叫我惯坏了,你若是想来尽管过来。”

云楚唇角笑意不减,眼尾却露出几分阴鸷来。

她笑着道:“这样啊。”

“听说明珠幼时母亲早逝,不过还好明珠碰见了夫人。”

“不瞒夫人,我五岁那年娘亲也离我而去了,父亲扶正外室,我没有明珠那么幸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

明誉闻言看了一眼云楚,不语。

阮枝拍了拍云楚的手背,目露茫然,但她还是试图安慰道:

“都过去了。”

紧接着她又道:“那你日后要多来找明珠玩呀,明珠虽骄纵了些,但本性不坏的,像一个小孩,她不会叫人再欺负你的。”

云楚并未去听她后半句在说什么。

只是那声“都过去了”,在她耳里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

她这一生说过无数谎言,为了博得怜悯,为了获得宠爱,为了苟且偷生,为了如娘亲所言,清晰坚定,穿云而上。

但她方才说的那句是真的。

她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

她是真的,非常非常的努力才活到见到赫巡那一天,然后她拼命抓住机会,摆脱掉那个腐朽屈辱的乡镇,来到繁华奢靡的京城。

除赫巡外几乎所有人都看不上她,她们用鄙夷的眼光的审视她,用不经意间居高临下的态度在她耳边无限重复——来到京城又怎样,她永远都是最低贱的那一类人。

上不得台面,心思歹毒虚伪,只会不断讨好别人。

这些人里,包括明誉,包括那颗在所有人眼里发光的姣姣明珠。

这一切的起点,都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女人——阮枝,在十一年前的那个凛冽冬日不辞而别。

十一年前,她叫沈枝。

最为讽刺的是,她云楚,马上就要十七岁了。

可今天,是她第一天知道,原来她的亲生娘亲叫阮枝。

云楚嗯了一声,也跟着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抬眼,春光融融。

五岁,她自己一个人待在院子里,趴在石凳上,一日又一日等娘亲回来的日子过去了。

六岁,亲眼看着从小一直养的小狗被无情宰杀,剥皮分尸,她跪在地上乞求苏筠不要,然后女人甩一巴掌的日子过去了。

后来,给云秋月当马骑,给云秋月洗衣服,叫私生女姐姐,对下人笑,讨好丫鬟,动不动被罚跪,面对辱骂不能反抗的无数日子都过去了。

是的,那些挨饿受冻,被辱骂欺凌,连狗都不如的日子都过去了。

她叫云楚。

她的名字是她的娘亲留给她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她一定会很坚定,也一定会永远绚烂。

*

云楚摩挲着阮枝的手,道:“好呀,明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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