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如她(78)

作者:盛晚风 阅读记录

她甚至能够记得那时一个树影婆娑的夏天甚至记得稚子穿的烟紫色的短襟对衫,抬起手时,短胖的小手臂如同一节嫩生生的莲藕。

可是她说的什么?

头又开始痛了,

她扶住桌角,孱弱的身躯仿佛被风一吹就倒了。

明珠连忙转身扶住阮枝,拉着脸对明誉道:“你没事为什么要跟娘亲说这些,她想不起来就罢了,你这般逼她又有什么用。”

明誉其实很想知道她说什么。

他收敛目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吩咐道:“去给夫人把刘太夫请过来。”

“是。”

明珠扶着阮枝坐在榻上,殷勤的为阮枝倒水,阮枝没有接,自己扶着头,闭目休息,苍白的脸上尽是痛苦。

那张明艳的脸庞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她本有的光彩,变得顺从,变得空泛,美则美矣,一眼望去,寡淡无味。

正如这个金玉其外的家庭。

独宠正妻不曾纳妾的父亲,婉约顺从的母亲,位高权重,儿女双全。

可他们却很少一起用膳。

父亲眼中只有阮枝,十几年过去,阮枝待明淮似乎只如搭伙过日子的伴侣,而非相知相爱的丈夫。

十几年如一日,在父亲自我欺骗的外表下,早已暗藏一个越发疯狂的灵魂,只待一个契机,就足以从精神将其彻底击溃。

母亲不必再说,没有记忆,心智不全,每天都在念叨着她的女儿,只有对上明珠能缓和一二。

而他,生性不讨人喜欢又沉默寡言。

明珠时这个家庭唯一生动一些的地方,但她每天所思所想,都是如何巩固她的宠爱,她的地位,她的富贵。

这样的家庭,早已腐朽至极。

大势令其衰,用不了多久,便会分崩离析。

走出房间,一旁的侍从看出明誉脸色极差,默默噤声,趋步跟随。

明誉阔步走过长廊,在垂花门停驻脚步,沉声道:“太子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是哪里人?”

侍从道:“奴才听闻殿下从曲洲湫山归来,当时亦是在湫山遇的难,云姑娘既然在湫山救下殿下,应当是湫山之人。”

明誉道:“派人去一趟湫山,务必将云楚生平汇报上来。如有差错,提头来见。”

侍从点头,道:“是。”

明誉却仍旧不满,“现在就去,一月之内回不来,你们都也不必回来了。”

侍从吓得连忙颤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吩咐!”

*

赫巡昨日留宿在花影阁内,这还是赫巡第一回 光明正大的留宿在她的房内。

从昨晚那种暧昧的氛围之下脱离,不管是云楚还是赫巡都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清晨,赫巡坐起身,云楚仍睡在他身侧,照旧睡姿极差,夜里非得搂着他才肯。

他拗不过她,只得妥协。

日光从穿棂钻进来,昨夜的记忆也随之而来。

赫巡忽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他还是没忍住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食髓知味,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震颤似乎还尤在眼前。

想着想着,他起身的动作便顿了下来。

僵了半天没动弹。

看吧,他就说,大清早不宜回想那类污秽之事。

不过还好云楚目前还在睡着。

其实云楚早在赫巡起身的那一刻就醒了,只是她也是突然记忆回笼,不想和他说话,所以才没睁眼。

她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赫巡动静,以为赫巡走了,熟料一睁眼才发现赫巡竟然还在。

他为什么坐着不动了?

云楚眨了眨眼睛,实在是好奇,悄悄的爬起来,然后轻轻将下巴搁在赫巡肩头,问他:“你怎么啦?”

才一说完,原本坐着不动的人忽而身子忽而一僵,眼疾手快的翻身将云楚压回了床上,“睡你的觉。”

云楚心道不是吧,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偏偏不听,挣扎着:“干嘛呀你!”

赫巡索性抽来被子盖在云楚身上,人也随之覆在她身上,道:“别动。”

云楚扭了扭身子,道:“凭什么不动!”

扭着扭着,云楚察觉出不对劲来。就在她大腿侧,她几乎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她昨晚才见过的。

事到如今,她的思绪还诡异的飘散了一下。

赫巡其人,形容俊美,挺括如松,宛如霜雪,怎么就生了个那样蛮横的物什。

她不动了,小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说了一句:“你是没见过女人吗?”

赫巡冷着脸,在云楚望牲口般的眼神中苍白的解释:“男人早上都这样。”

言罢,又回答了云楚的问题:“确实没有。”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云楚眨了眨眼睛,果然道:“嗯?”

她其实早就知道,只是想看赫巡嘴硬到何时罢了,没想到这人这么不争气,她都还没逼问,自己说出来了。

她含笑看着赫巡,赫巡避开她的目光。

片刻后,赫巡霍然起身,然后拿起了自己昨日穿来的衣衫匆忙走到了帘外。

云楚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脸上的红褪去了一下,坐起身来悄悄探出脑袋去看他。

柔和的光线照在少女的发丝上,帘外少年自己穿着衣裳,画卷温馨。

片刻后,云楚坐回床上,脸上绯红褪去,细白的手掌摊开,盛住了日光。

她喜欢这样掌控旁人的感觉。

不过是讨得一个男人欢心,就换得无与伦比的至尊宠爱,怎么不算亏的。

*

云楚穿戴洗漱好以后,赫巡已经离开花影阁,他今日要去一趟内阁,晚上才能回来。

意春见云楚在试衣裳,便道:“姑娘您今日要出去吗?”

云楚嗯了一声,道:“昨日殿下带我去了雀临楼,不过那会儿天色太晚,我们只待了一会便回来了。我还没在那用过膳呢,左右也闲着无事,不如去尝尝。”

意春自然巴不得云楚多出去走一走,总是闷在东宫也不好,她连忙道:“奴婢听闻雀临楼的膳食向来不错的,这高门贵院里,有不少都会见雀临楼的厨子去膳房做菜呢。”

“逢年过节更是热闹的很,大有一座难求的架势。”

云楚为自己点上口脂,道:“是吗?”

“那时自然。”

镜中女子容颜俏丽,乌眸红唇,似一笑便生繁花万千。与不就之前湫山那个,满手冻疮,连床厚被子都没有的可怜嫡女天差地别。

她向来是个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人。

就叫姐姐祈祷那人不是她吧。

她身上藏着那么大的秘密,她这个妹妹,如何能放任她出现在京城呢。

“那就去看看吧。”

云楚此行并未刻意瞒着赫巡,但赫巡也不会每日都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所以也不会有专人汇报给他。

她出门带的是赫巡给她的牌子,进雀临楼后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高层。

相较于低层,这一片更为典雅清幽,达官显贵议事,皇权贵门子弟游乐多是在此。

云楚随便点了几道菜,便叫来了领她上来的雀临楼掌事,开门见山道:

“昨日我同殿下一起过来,恍然瞧见一个女子,相貌同我姐姐有几分相似,今日顺道来问一嘴,可有见过我那姐姐?”

意春还是第一回 听云楚提起她在湫山的亲友,不禁有些诧异。

这略显关心的语气,总让她觉得与云楚此人格格不入。

掌事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他昨日可是亲眼看见这位姑娘跟在太子身边的,丝毫不敢怠慢,道:“姑娘的妹妹是何姓名?”

“叫云秋月。”

“不过她未曾来过京城,是否因有难处而改名我也不大确定。”

“但想必也是不久之前才过来,兴许是哪位贵人带来的?”

云楚问这掌事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云秋月若是这雀临楼的人那自然不必多说,若是旁人带过来的,那昨日她看见那她时,楼层不低,这位掌事多半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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