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嗲(118)

陈芸这下是真的尖叫了起来。

街边似是有人经过,两名恶徒立刻转身逃跑,少年最终夺回了她的包,趔趔趄趄走回她车窗旁,将包放了回去。

少年身姿高瘦,轮廓挺拔清俊,做完好事立刻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离开,一看就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小帅哥。

陈芸拜托警察找了这个男孩一段时间,始终都没找到,她渐渐就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今天。

陈芸非常确定那个见义勇为的少年现在就坐在她眼前。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真想问问他那天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流血,身上疼不疼。

可是陈芸最终忍住了。

她终究不是萧樾的父母,她的女儿只有一个,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她的女儿能更好,她的家庭能更幸福。

陈芸渐渐恢复平静,像开员工会议一样,和蔼又严肃地问萧樾:“你在这里住了很久吧?”

萧樾摇头:“没有。”

“不要说谎。”陈芸依旧温和带笑,“其实我去年夏天就见过你,但是那时候不太确定。你在安城已经住了至少一年吧?”

“不是您想的那样。”少年清沉的嗓音微微发紧,“我……我在宁城和北城还有很多比赛和工作,只是偶尔过来。”

陈芸:“我知道,你没有出现在阮芋面前。你现在租在哪里呢?”

萧樾回答得含糊:“在这附近。”

顿了顿,垂着眼再次强调:“我从来没有跟着她,也没有打探您家的事情,我只是想……”

“离得稍微近一点。”

偶尔的偶尔,能看到一眼,就足够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奢求了。

他比所有人都希望她过得更好。

陈芸垂下眼,看到桌上放着一份纸质材料。

她视力还不错,一眼瞥见材料底部最关键的那行字——A大安城校区计算机视觉实验室。

他想做A大安城校区的实验项目?还是以后干脆转到安城校区的专业就读?

他作为国赛金牌学生,以全国第一的成绩选进国家队,选进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实验班,一个是高贵古老的主校区,另一个则是刚成立不久啥也没有的分校区,毫无可比之处,根本不应该拿来做选择。

陈芸伸出手,替萧樾的父母将那份材料倒扣起来。

“你是个优秀的好孩子。”陈芸所有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以后在北城好好读书,芋仔在我们身边也会好好的。”

“不要再来找她,我不想看到你们的人生再有交集。”

“就当阿姨拜托你了。”

这就是陈芸,总是能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迷信。

她只是一个深爱女儿,希望女儿远离灾祸,一切都好的普通母亲罢了。

第60章 再遇

九月中, 秋高气爽,浮云点缀碧空,北方的空气吸起来鼻子干干的,阮芋在鼻腔周围又抹了点保湿霜, 戴上口罩, 扛起一大摞纸箱拿去楼下垃圾站卖。

许帆中午来帮忙安家, 这会儿刚走。阮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吹就倒的小竹竿了,虽然也没强壮到哪去,但是看到垃圾站瘦干干的老大爷要跟她上楼拿纸箱,她连连摆手说自己一个人就行, 没想到真的一趟就弄下来了, 她叉着腰站在垃圾站前,收下了八个钢镚, 学老大爷口音回一句:“谢您!”

搬到北城第三天,阮芋去公司报道。

公司位置偏, 她住的位置更偏,快逼近郊区了,但是去公司很方便,地铁只有四站路。

阮芋租的是一室一厅一卫的一居室, 面积四十平出头,月租四千八。帝都房租果然名不虚传,爸妈又不让她租太便宜的房子, 阮芋自给自足的梦破灭了。一家人说好, 房租阮芋自己出,生活费还是花爸妈的, 工资剩下的钱她收着当小金库, 女孩子手里头不能没有存款。

比起南方的暴晒, 初秋的北城还是挺舒服的,温度刚好,小风习习吹,阮芋买的二八天穿的薄外套和连衣裙总算派上用场,同事们告诉她也就你这种刚工作不久的小年轻每天爱打扮,再过两个月试试,保准你一周都懒得梳一次头发。

领导正好经过,停下来指责了这位同志几句,告诉她公司的美好环境就是被你这种人污染了,以后每天早晨坐在工位上梳五分钟头再开始上班。全部门听完爆笑了一分钟不止。

其实在北城工作真不适合打扮,街上打工人来来往往,没几个不是灰头土脸的。

阮芋却坚持每天早起,护肤化妆烫卷头发再出门,一周内衣服不重样。

城市浩大如烟海,不期而遇的概率比彩票中头奖都低,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中了头奖,她希望那一刻的自己看起来还挺像回事。

漫长的岁月拦在阮芋面前,像一刀劈开了两块莲藕,刀切面已经干涸、枯萎,就连藕断丝连的地方也完全崩断了,她现在才想起来伸出触须,还能做些什么?

她只有“孟学长”的联系方式,这个账号,想必对方早已弃置不用。

就算她执意联系,又要以怎样的方式开口?

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或者一上来就解释,我不知道你是孟学长,当年那些话都是用来搪塞其他追求者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定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少年了。他身边的一切,看过什么书,做过什么事,交过什么朋友,她完全不了解,俨然已经是陌生人,难道要以陌生人的方式交往吗?阮芋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思来想去,她觉得最好的重逢情景就是同学聚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围坐在同一张桌边,假装自然地问一声好,然后听大家东拉西扯地寒暄谈笑,就像读书的时候一样,氛围好的话,她也许能找机会加上他现在的联系方式,之后就能顺势聊一聊聚会上听同学们谈到的和他有关的事……

前几天安家,听许帆说过,萧樾这几年身边别提女朋友了,连只母蚊子都没有。高中那会儿他虽然洁身自好,不怎么和女孩子玩,但是好歹能数出几个女生朋友,在教室里偶尔也会和同班女生聊两句天,上大学之后他变得孤僻太多,完全异性绝缘了,绝缘到什么程度——许帆某次去A大听讲座,路上碰到萧樾,两个人停下来聊了一分钟,就这一分钟,许帆差点被传成萧樾的神秘校外女友,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校内见过他和异性说超过三句话。

阮芋并没有因此妄想自己还有机会,更多的是心疼,同时担心自己可能也是被他绝缘掉的极大多数。

他们这届一中学生,考去北城的很多,大学期间经常聚会。许帆和萧樾算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又有劳动这个共同的密友,所以对萧樾的聚会习惯还算了解。非节假日肯定约不到他,节假日约到他的概率五五开,不同的节假日还有不同的说法,其中只有中秋节的聚会,他几乎每年都来,和国庆劳动还有许帆他们一起过。

就像高一刚入学那年,他们一伙半生不熟的人关在9班教室里围着个五仁月饼给他庆生一样。

今年中秋晚,萧樾的生日早就过了。

下周一就是中秋,今天已经周四,许帆给阮芋转了聚会的地址,在大学城某家酒吧餐厅,离阮芋住的地方有些远。

地图软件搜了搜距离,十七公里。

顺手搜了下从家出发去A大的路,也要十五公里。

明明待在同一个城市,却和异地也没什么区别。

转眼来到中秋节当天。

阮芋中午就从家里出发,打车去B大当游客。

导游不止许帆一个人。她没有提前告诉劳动今天谁要来,劳动傻愣愣站在校门口,看见那抹熟悉又有点生疏的身影从出租车后排下来,他眼睛一瞪,下巴跟着一掉,呆了好几秒,然后嗷嗷叫着抱住了……身旁的女朋友。

阮芋立即挡住眼睛:“虐狗了虐狗了,吴劳动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傻缺,完全没变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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