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嗲(78)

X光拍出来,证明他骨头是真的硬,没折没裂,但韧带伤得挺厉害,左手脱臼得触目惊心,放射室医生把他当成附近的不良中学生,问他这次打算跟学校请几周的假,然后自问自答说一个月最多了,别把老师当傻子糊弄。

萧樾冷冰冰说:“不打算请假。”

阮芋:“那怎么行?”

医生有些惊讶,边反思自己的偏见边建议:“你这个情况,少说也要在家里休息一周。”

“对。”阮芋点头附和。

几分钟后,换了个年纪大点的医生来给萧樾做骨骼复位。

充满消毒水味的白色隔间里,阮芋的胆子突然变得特别小,曾经在阎王跟前走过一遭,却连脱臼复位都不敢看,微微侧过身去,直到医生说了句“好了”,她悬在心里的石头才安然落了地。

萧樾用的药多数是自带的,没在诊所里消费多少钱,照理说,这边的医生护士本该不爱搭理他才对。

谁叫萧大校草长得招摇,即便满脸血污也掩盖不了俊俏,阮芋去楼下给他倒杯水的功夫,回来她的位置就被占了,有个年轻的小护士推着推车停在他身边,正好遮住阮芋视线,看不见他们正在做什么。

等她走近,萧樾额角的伤口都贴好纱布了。

阮芋没啥表情地把温水递给他,萧樾拿起来喝了一口,护士在另一边喊他把胳膊抬起来,他安静照办。

护士小姐姐长了张娃娃脸,处理创面、包扎的动作细心又熟练。

如果她的脸没有涨得通红,阮芋对她专业性的评价还能更高一些。

等待的时间里,她沉默地捧着纸杯,一小口一小口啜饮温水。

“你是附近的学生吗?”护士姐姐柔声问萧樾。

萧樾摇头,嘴都没张开。

“来这边玩?”

萧樾继续摇头。

“那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萧樾依旧懒得答,却听阮芋在一旁嘀嘀咕咕,似在故意败坏他名声:“还能来干嘛?打群架呗,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的。”

萧樾噎了下,斜睨她一眼,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还不是为了你……”

仅半句,他及时收住嘴,有头没尾的,无端引人浮想联翩。

阮芋傻了眼。他自己疯劲上头打群架,何时变成为了她?

护士小姐姐和萧樾说了好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眼下突然吃了一嘴狗粮,明显感觉到这位帅哥对他身边的小美女和其他人待遇天差地别。

护士走后,气氛愈发静谧,阮芋闻着清苦微涩的消毒水味,继续小口喝水,樱唇抿得红润,佯装随意地问:

“她包扎得挺好。”

萧樾:“还行。”

阮芋不甘心:“其实我也不赖。”

萧樾眼底淌过笑意,他何等聪明,稍加思索便读懂她深层含义。

于是直接剖开心意:“血太脏了。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阮芋闻言,胸腔里好似导过一丝电流,酥麻感瞬间泛至四肢五骸。

姓萧的那张拽死人不偿命的嘴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阮芋一直知道自己漂亮,从小到大不缺人夸,从来没有哪一次被人夸之后,像现在这样紧张、开心又难为情。

他们今天约好见面,只是为了给小中秋洗耳朵。

她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有什么其他意图。

阮芋齿关咬了咬下唇,底气不足地找补:“我每天都穿得很漂亮。”

萧樾仿佛和她杠上,语气悠然轻飘:“但是今天特别漂亮。”

“哪有……”

一串手机铃声打破微妙的氛围,萧樾稍稍侧身接起电话,阮芋一口气才舒一半,他电话已经挂断。

通话全程不超过五秒。

“帮个忙。”萧樾用下巴指了指腿,意思他现在不方便走路,“买了点东西,送到诊所门口了。”

阮芋“哦”了声,挺自觉地站起来。

她正好想去外面逛一圈,下下心里那团躁动摇曳的火。

诊所大门前,身穿黄色制服的跑腿小哥递给阮芋一方纸袋,同时问:

“是萧先生吗?”

阮芋一愣,点头:“对。”

萧先生。

她咀嚼这个称呼,头一回发觉萧樾这个姓这么好听。

手里的纸袋呈粉蓝色,不过巴掌大,轻如无物,造型设计充满少女心。

一边走楼梯,阮芋一边好奇地往袋子里瞄了眼。

乳白色的,表面泛着柔和的丝绸光泽——

竟然是个真丝发圈。

阮芋去门口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似乎更缺氧,双颊都浮起一片晚霞。

她刚才在巷子里给萧樾清理伤口的时候,很后悔出门太急,忘了带发绳,以至于当时只能披着长发,弯腰做事非常不便。

萧樾刚打过破伤风疫苗,要在诊所留观半小时才能走。

阮芋攥着纸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乱的都有点想把他撇下,自己走了。

萧樾见她没有问话的意思,应该已经看见里面的东西,于是淡淡说:

“怕你头发弄脏,随便买了个。”

顿了顿,“戴上吗?”

戴就戴。

阮芋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挑战吉尼斯绑头发速度记录似的,手速快成残影,眨眼就把那朵白色的真丝花瓣系到自己发间,垂缀在颈后。

她很不习惯这种脸红心慌到无措的状态,于是故作兄友弟恭地道了声“谢谢,你眼光还不错”,声线要粗不粗的,反而显得僵硬干涩,很不自然。

心底最坚硬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生根发芽,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破土而出。

陈芸女士在这时给阮芋发消息,问她买药买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阮芋低头回信息,乌发束起之后,细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天鹅似的微微弯曲,雪白柔嫩的肌肤比那质地莹润的真丝发圈还要光泽耀眼。

萧樾别开眼,当她回完消息抬起头,他轻描淡写地说:“走吧。”

阮芋:“可是时间还没到……”

“死不了。”他混不吝道,扶着墙站起来,下颌线因疼痛绷得锋利,“我得回家吃饭了。”

阮芋点头:“好吧,我妈也催我了。”

她跑去萧樾左侧,把他修理好的那只胳膊扶到自己肩上。

他手指细心擦洗过,白皙又干净,悬在她脸蛋左侧,指尖松弛惬意地下垂。

某一刹那,阮芋仿佛被什么好男色的妖怪夺了舍,莫名奇妙抬起左手,拨流苏似的拨了下他漂亮的指尖。

……

两人连一步都还没迈开,气氛突然凝固住。

阮芋在心里尖叫着扇自己巴掌,面上强做镇定,甚至开始数落他:

“让、让你打架,两只手都受了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萧樾不动声色地将架到她肩上那只手放下来。

随后在阮芋眼皮子底下活动关节,表示他的手好得很,不会残废。

阮芋:“大关节能动,小关节呢?你可是靠敲键盘吃饭的,我刚才就是想测试一下你的手指还能不能动弹。”

她觉得自己这个解释简直天|衣无缝。

萧樾:“哦。”

说着举起右手,掌心向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拢起又松开,一遍遍重复动作,速度逐渐加快,灵活得不行。

阮芋垂眼盯着他的手。

刚才就是被这玩意儿蛊惑了,怎么看怎么漂亮,甚至还有点性感,要不怎么能勾得她上手去碰……

萧樾这时也垂下眼睛。

眸光掠过低处,他眨了眨眼,忽然后退半步,韧带受损的那条腿缓慢向后挪了挪,前腿屈膝,弓身,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在了阮芋面前。

阮芋猛地屏住呼吸。

却见他低着头,双手落到她马丁靴上沿,扯开那团几近松开的硬质鞋带,手指翻飞,流畅又利落地替她重新系好。

从上往下只能看见他形状完美的后脑勺,短发乌黑,蓬松又浓密,肩膀宽得让阮芋无端想起小时候爬山看日出,那山太高,她站在山崖边不敢往前,双手死死抱住一颗大树,那树宽得她手都合不拢,朝阳在这时升起,晖光映亮整个世界,她躲在宽大的树后探出目光,脸贴着树干,心内油然涌现紧张与激动的情绪,直到今天都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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