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2)

作者:青酿 阅读记录

“楼主,您要救她?”凌恒一怔。

“只是开间房,把她搬到床上,谈不上救。至于其他,咱们也不必多管。我又不是大夫,而且,她体内余毒,她自己应该能解。”沈乾夕说。

“可是,咱们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这样贸然救人?”

“这也谈不上‘贸然’吧?”沈乾夕笑了笑,“又不费多少功夫,我都舍得出银子,嗯?”

“唉,真是拿您没办法。”凌恒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把黑衣姑娘背在了背上。

“毕竟她就倒在我脚边,也算某种难得的缘分,总不好假装没看见不是?”沈乾夕露出一副和睦亲切的笑,“作为感谢,我今晚不再吃第四只酒蒸蟹了。”

“您本来就不能再吃了!”凌恒作势瞪了沈乾夕一眼,这才抬脚向里走去,莘碧跟在他身后,“等我把她送进屋,您也快些休息吧。”

“好好,你小心一些。”沈乾夕随和地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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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长街朔风吹着木质窗棂发出细小的碰撞声,雪已停歇,天际逐渐明亮,然而太阳仍在地平线之下,唯有天地相交之处,露出一抹浅淡的橘色。

舒泠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低矮的床帐。除了风声,还有若隐若现的遥远人声,她的四周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她目光一凝,伸手摸向腰侧,指尖触碰到熟悉的坚硬质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从床上起身,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似乎是一家客栈,是她昨天走进的那家吗?对了,昨天,天黑以后,她一直跑了百余里,才甩掉身后骑马追她的人,翻过城墙,进入这个县城。本来任务十分顺利,她的目标根本没有察觉她摸进屋子,就已经在黑暗中没了气息——只是她最后离开时,竟不小心踩中机关,不仅惊动了守卫,还沾上了毒气。是她太轻敌了吗?

舒泠走下床,屋子里看不出任何线索。昨天,她最后的记忆,是她推开门,向客栈里面走去,路过唯一一桌客人。此后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她昏过去了吗?是那几个人救了她吗?

身上衣服完好如初,佩刀也挂在腰间,她试着运行内息,体内还有余毒,但也不碍事了。定了定神,她推开门,向外走去。

这间屋子在客栈二楼,一楼堂中,几个店小二正在忙碌,而客栈门口,正有一队人马整理行囊,似乎即将出发。

舒泠看向那群人,人群中立着一个白衣长发的男子,显得比旁人都醒目出众。他的衣袍在光下泛着银色,袖口用深蓝色丝线绣着式样繁复的云雷花纹,手中摇着一把玉质折扇,正笑容和煦地同身侧护卫说话——正是昨天最后一桌客人。

她快步走下楼,径直向那群人走去。听到身后脚步声,沈乾夕停住话头,回身看见来人,笑着道:“姑娘醒了,身体已经无恙?”

凌恒也回过身,打量着舒泠,眼中却露出几分警觉。

舒泠的目光扫过凌恒,随后抬头看向沈乾夕,淡淡开口:“昨日是你将我送去房间?”

“这么说不完全准确,命令是我下的,但把你背过去的是他。”沈乾夕笑着指了指凌恒。

舒泠又看了凌恒一眼,语气仍旧平淡得单调:“多谢,不知应如何报答?”

“这,倒不必了。”沈乾夕微怔,这姑娘明明在道谢,可实在太面无表情了吧?顿了顿,他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心,姑娘体内尚有余毒,应当多多休息。我们一行人即将动身,日后,有缘再见。”

舒泠静静看了看沈乾夕,微一点头,也不说话,就转身走了。

沈乾夕和凌恒俱是一怔,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沈乾夕一收扇子,无奈地转身:“罢了,本来也不是为了报答才要救她,咱们走吧,以后未必还能见面,不想了。”

“是,楼主。不过,这姑娘的确……不寻常。”凌恒跟在沈乾夕身边,车马随行都已等在门外。浅赤色云霞有如绮梦迤逦,二人同队伍一起,迎着晨光,向城外走去。

舒泠回到屋子,听见楼外马蹄声渐渐远去,又坐回床上,盘起双腿,静静运功调息,驱散余毒。昨日一边逃跑一边用内力驱毒,难免分心,终究伤了心脉。残余的毒性仍令她心口隐隐作痛,幸好毒性不烈,不至伤及性命。不过,还是留在客栈,修养几日吧。

作者有话说:

注1:沈乾夕,取自朝乾夕惕之意。

注2:凌恒,取自《七谏·自悲》:“凌恒山其若陋兮”。此名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只不过屈原写的是北岳恒山,杜甫写的是东岳泰山。

后文会再写关于他们名字的事情,但先做个标注~

第2章

自下过那场雪,天气一下子就冷了起来,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以保存屋里的温度。月亮移至天幕正中,又逐渐西斜,已经是深夜了。

舒泠已三日未出客栈,体内余毒也已完全消解。此时屋内一片漆黑,她正闭目盘膝,坐在床上,脑中默念心法,缓缓调整气息,感受空气的细微流动——这是她十几年来,几乎每日都要做的功课。

突然,她睁开眼,眉头微锁,目光移至北侧窗子,随即听见窗上响起有规律的轻叩声,先是一下,再是两下。

“我在。”舒泠的肩膀放松下来,向前移动身子,双腿从床沿垂下。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黑色影子闪进房间,又将窗户轻轻掩上。屋内仍旧一片漆黑,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纸,照着一坐一站的两个模糊轮廓。

“葛覃。”舒泠静静开口,却只念了这两个字。

“你这次,太不小心了。”葛覃默了默才道,语气冷而肃,如同冬日的夜色。

“抱歉。”舒泠微微垂下头。

“你居然在临平县停留了三日。”葛覃冷冷道,“已经有人怀疑到这家客栈了。”

舒泠一惊,猛地抬头望向那个站立的黑影,有些不信:“可没有人……”

“是我帮你处理了。”葛覃接口,语气仍旧冰冷。

“……多谢。”顿了顿,舒泠又加了一句,“抱歉。”

“算了,毕竟是你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葛覃似乎不打算追究,转移话题道,“义父让我给你新的任务。竹醉山庄庄主,江正则。详细情况,都写在这里。”说完,他将一个信封递给她。

“好。”舒泠接过,将信放入怀中。

“竹醉山庄和江庄主实力不弱,又赶上寿宴,鱼龙混杂,一定会严加看守,不可轻敌。”

“嗯,我知道了。”舒泠点点头。

“你,”葛覃似乎略微犹豫,“为何没吃我给你的药?”临行前,他交给舒泠几颗药丸,叮嘱她行动前吃上一颗,以防目标用毒。目标果真用了毒,舒泠却没有吃药,不然,也不至被人追了一路,险些危及性命。

舒泠微顿,垂睫道:“我以为……抱歉。”她似乎不善辩解,半晌还是道了歉。

“算了,反正你足够应付。”葛覃仍未追究,最后道,“我走了,你万事小心。”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冷静,说完这句,他走回窗边,打开窗子,轻轻翻了出去。

听得屋顶上脚步声远去消失,舒泠也站了起来,将佩刀在腰上仔细拴好。已经有人摸到这个县城,那即使她不点灯,不近窗,这里也不再安全了。既然有了新的任务,目的地也很明确,不如趁着夜色,这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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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丰县里,商铺琳琅,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如尘世喧嚣。孩子们手里拿着几枚铜钱,三五成群,笑闹着挑选玩具。舒泠在街上独行,黑衣太显眼,她已换上一件浅灰褐衣。这几日她特意留心,没有任何人跟在她身后,看来追踪之人,已经被葛覃彻底处理干净了。她看过信,任务不急,似是因竹醉山庄守备严密,不易得手,义父竟给了她半年期限。但期限长短,于她并无分别,她只是到达目的地,然后,出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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