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38)

作者:青酿 阅读记录

她的泪水,也已经落了他满身。

“都愣着做什么!诛杀震风门,不留一人!”菀青高声喝道,竹醉山庄弟子方才如梦初醒,再次举起手中兵刃,方才还一片死寂的战场上,猛地爆发出无数的呼喝声,砍杀声。

震风门门主已经死了,竹醉山庄的胜利,不会再等太久。

菀青扫视一圈,又将目光转向跪坐在地上的江其姝。她张了张口,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握紧长刀,足尖一蹬,也加入了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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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其姝紧紧抓着宋彦泽的手,毫不节制地将内力送入他体内,却仿佛泥牛入海,不起半分波澜。周遭一切,似乎都已经与她无关,她听不见此起彼伏的砍杀声,也记不起她和沈乾夕有过什么约定,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轰鸣,令她惊惧而无措——不要死,不要离开她——她该怎么办。

然而宋彦泽却微微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衬着殷红血色,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没……”他才一张口,便是一口鲜血涌到喉间,他不得不先将这口血吐出去,“没用的,我已经……别伤心了,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我……”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口,眸色暗了一瞬,又转而温暖,“对不起……我一直,一直知道,可是我,终究只是,一个侍卫。对不起……你千万,千万,要好好活下去……”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其姝仿佛化成了雕塑,许久一动未动,唯有眼泪,仍在接二连三地滴落。突然,她仿佛惊醒般一颤,伸出手,捧起宋彦泽的脸,试探着他几近消失的呼吸。他的呼吸微弱难辨,但终究没有消失,她这才长长呼了口气,低声喃喃:“你不会死,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将它打开,盒子中放着一颗蚕豆大小的药丸。她没有半分犹豫,取出那颗药丸,放进宋彦泽口中,又用内力帮助他咽下药丸,将药丸在他体内化开。

“这颗回生丹,一定能救你。”江其姝俯身看着仍在昏迷中的宋彦泽,阳光和鲜血洒落,战斗已接近尾声,而她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和温柔,“我也一定,会保护你。”

第32章

天空扬扬洒洒飘起了小雪,落在青石长街上,转瞬融化于无形。匆匆行路的过客裹紧了衣衫领口,以防雪花循着风,贴上他们的皮肤。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明州在越国北方,因此冬天也降临得更早一些。

室外气温寒冷,客栈内则暖和许多。容疏华叫人温了一壶酒,沈乾夕却点了满满一桌菜肴,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

容疏华端起酒杯,皱眉看着对面的沈乾夕,“你慢点吃,没人抢,怎么好像几天没吃饱饭一样?”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沈乾夕夹起一筷茄子,又舀了一勺芙蓉豆腐羹,“下一个镇子离得远,明晚恐怕要在野外露宿,我当然要好好享受最后一顿饭了。”

“什么最后一顿饭,这话多不吉利。”容疏华无奈道,“此处离长平郡不远,等你回到织凤楼,不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你这话可是大错特错。”沈乾夕摇摇头,不以为然,“等回到织凤楼,我一边吃饭,凌恒就在一边叽里呱啦地唠叨,我哪能吃个痛快。他又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你说,是不是太煞风景了?”

“哈哈哈!咳,”容疏华大笑起来,嘴里的酒未及咽下,呛得他直咳,“咳,咳,凌恒实在太可怜了,他为你守着织凤楼,帮你和沈南陌战斗,你却在背地里编排他?”

“他哪里可怜?我对他好得很,他一心对织凤楼,你可不要动他的心思。”沈乾夕连忙将容疏华的选贤之心扼杀在摇篮中,“不过,你两次出来找我,他都正好不在,可见,你与凌恒实在没什么缘分。”

“你放心,我也不盼着与凌恒有缘分。”容疏华抛给沈乾夕一个白眼,催促他,“你快一点,不是说了我要早点回去吗?我怎么居然陪着你吃起饭了?”

“既是享受美食,当然要仔细品……”沈乾夕煞有介事地刚说了半句,见容疏华双眼怒视,忙改口笑道,“很快,很快,半个时辰绝对出发。”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你先走?”

“算了,半个时辰,我还是等你吧。”容疏华没好气地说,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幸好这酒醇香浓郁,味道纯正,还值得我多喝几杯。”

沈乾夕忙连连点头:“不只是酒,这里菜式也很有讲究,你不要一味喝酒了,来尝尝这道江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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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说了半个时辰就出发,可你现在才吃完!”容疏华怨气冲天地说。

“不是刚过半个时辰吗?”沈乾夕拿绢帕抹净嘴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容疏华的脸色,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要如此斤斤计较嘛,咱们加快脚程,就能追平时间了。”

“我绝不会再相信你了!尤其是当你面前放着食物的时候!”容疏华怒冲冲地起身,招呼随行侍从拿好东西,准备行路。

“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多说一些时间。”沈乾夕也起身,笑着让随行弟子准备出发。虽然容疏华一直在埋怨,但沈乾夕心里清楚,如果朝中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他肯定早就走了,才不会陪着他吃吃喝喝,还要和他一同行至江边。

他没有走,那至少说明,朝中情况,三皇子平成王的情况,都仍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一点,沈乾夕始终相信他,如今羽翼未丰的三皇子也好,当年势力强盛的先太子也好,最后,都一定会输给他。

随侍已候在客栈外,沈乾夕也拿上玉骨扇,一边毫无诚意地安慰容疏华,一边向外走去,可他没走几步,门口跨进一个灰衣布包,不施脂粉,神色淡漠的年轻女子,两人打了个照面,一齐怔了一下。

这个人,正是舒泠。

沈乾夕望着舒泠,这场景熟悉却又陌生。又是一年初冬,天空细雪飘扬,如琼花盛放,相似之景,相同之人,似乎有某种时空倒错,如坠梦境的不实之感。这一刹那,仿佛碌碌红尘失去颜色,唯有面前这张清瘦而平淡的脸,成为了漫漫俗世之中,永不凋零的风景。

沈乾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脏好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却又好像……跳动得更加猛烈。

他不知道,他忘了他该如何去思考,又是否应该去思考。

直到容疏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他从失神中唤回:“舒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哈哈哈,看来我们其实很有缘分嘛。”

听闻此言,舒泠收回注视着沈乾夕的目光,冷冷看了容疏华一眼,却没说一个字。

“不是吧,难不成我这张脸太过平凡,已经被遗忘了?”容疏华愁眉苦脸地嘟囔着,沈乾夕则轻叹了一口气,笑道:“舒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嗯。”舒泠点点头,以示回应。

“你……是永昌县人氏吗?或是,到此地办事?”沈乾夕又问。

许久不见,舒泠竟似比原先更加寡言,沈乾夕想,如果他不想办法找些话题,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只剩下沉默了。

“不是。”舒泠声线清冷,静了静,又加上一句,“这里的事,已经做完了。”

“那,你接下来要去何处?”许是意识到他问得太突兀,沈乾夕又立即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这次不知是否有幸,还能与舒姑娘同行。”

不知为何,面对各种商谈酒局都毫不怯场的沈乾夕,此刻却有些莫名的紧张。他紧紧攥着手中折扇,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目不转睛地望向舒泠,等着她的回答。

始终站在一旁,满脸促狭的容疏华见到沈乾夕的神情,险些笑出了声。他也不说话,勾着嘴角看着面前二人,好像在欣赏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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