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40)

作者:青酿 阅读记录

因为,几乎寸步不离跟在沈乾夕身边的,不只是她,还有容疏华。除了平时赶路,就连沐浴和如厕,容疏华都始终跟着沈乾夕,唠唠叨叨,说些在她听来完全没有意义的话。

就这样,一行人一直走到江边。泯江是越国最大的河流,从东至西,将整个国家分作南北两方。江水滔滔不绝,一浪浪冲刷着两岸,又长啸着退去,溅起千千万万的破碎琼珠,满目缭乱。

“我们就要过江了。”弟子去筹备船只,沈乾夕也准备向容疏华告辞,“等你我忙过这阵子,再找机会见面吧。”

“就这样?”容疏华拧紧眉头,却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什么就这样?”沈乾夕果然没听懂。

“就一句话,你就要把我赶走?”容疏华嘴唇一扁,做出委屈状,“你既不设宴,也不给我饯别礼,我不走。”

“别闹。”沈乾夕哭笑不得地看着容疏华,“是你说有急事,要赶紧回去,我就在这目送你,你快走吧,省得误了正事,还要赖在我头上。”

“嗯……”容疏华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道,“你如此草率,我改主意了,我要和你一起过江。”

“你,究竟是谁草率?”沈乾夕干脆直接拉过容疏华,把他往泯江下游推,“你催促我一路,怎么这时候,又不着急了?”

“哎呀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推我。”容疏华被沈乾夕推着,一边手舞足蹈地嚷嚷,一边向下游走了十几丈远。离开众人,容疏华忽然停住脚,脸上玩闹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

“乾夕,我和你一起过江。”他的语气,也变得沉稳而郑重。

“怎么了?”沈乾夕停下脚步。

“我不放心。你的人大多先行一步,回去织凤楼了,凌恒和菀青也不能立即来接你。如果我走了,你身边剩不下几个人,武功也都不行,万一……万一遇上什么,我怕你有危险。”容疏华忧虑重重地开口。

沈乾夕一怔,随即笑了:“我第一次见你如此担心我,怎么,你武功很好?能够保护我?”

“我不是在开玩笑。”容疏华拍掉沈乾夕放在他肩上的手,脸色不豫。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沈乾夕笑着保证道,“就算一个侍卫都没有也不要紧,我武功可比你高,更况且,舒姑娘……”

“舒姑娘舒姑娘,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容疏华打断他,脸上不由得浮现怒色,“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你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乾夕静了一静,然后他轻叹着,嘴角微微一哂:“你也知道了?”

“你——你知道?”容疏华一愣,继而他真的愤怒起来,“你知道你还让她做你的护卫?还整日把她带在身边?还不让我和你一起过江?你——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不要激动,你看,这些天不都没事吗?上次我们一起走了几个月,不也始终没出事吗?”沈乾夕忙安慰他,“不用担心,就算她是杀手,但我想,她不会对我出刀的。”

“你怎么……你怎能如此天真?”容疏华的神情,渐渐由愤怒变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是舒泠啊,青寂刀舒泠!她说要去黎州,织凤楼就在黎州,乾夕,你如何能断定,她的目标不是你?如果她出刀,恐怕只有我们二人合力——不行,恐怕需要你我再加上由仪,加上随行所有侍卫和暗卫,才有一线可能胜过她啊。”

沈乾夕的笑容终于渐渐消退,他静静望着容疏华,轻声叹息:“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不会的,你一向谨慎理智,你另有其他打算吗?”容疏华不死心地又问,或许这一次,沈乾夕就像竹醉山庄那时一样,想利用舒泠,做些什么?

然而,沈乾夕却依然轻轻笑着,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不相信。”

容疏华沉默了。

两人在浩荡江边沉默而立,江水砸碎阳光,飞溅在两人的长衫上,洇出一晕晕迷蒙水痕。沈乾夕毫不躲闪地望向容疏华,目光安稳而坚定,又带了几分恳求。

终于,容疏华移开了目光。

“够了……我知道了。”他闭了闭眼,不敢再看。江风肆意,日光昭然,沈乾夕那决然却又温暖的目光,或将是他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勇敢。

“我知道了。”容疏华安静地重复,抬眸,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我同意你带上舒泠,同样,你也必须同意,我和你一起过江。”

沈乾夕笑了笑,轻叹着点头:“好。”

第34章

容疏华与沈乾夕一同走回, 告诉众人更改了行程。他的决定,自然无人提出异议,然而舒泠的眸色却略微沉了沉。

未及她细想, 容疏华就笑眯眯地凑上前, 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舒姑娘, 我还要再和你们同行几日,不知你是哪里人,是否乘过江船。我跟你说, 泯江江浪, 可不是一般凶猛,若遇上风暴, 说不定……哎,你别走啊, 我还没说完呢!”

舒泠根本不想理他, 径自转开身子, 走到一旁。过了江,向南不远, 就是织凤楼,容疏华如果仍然寸步不离沈乾夕,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下手的时机?

虽说,她大可连碍手碍脚的容疏华一并杀了, 可是……不远处有暗卫跟着他们,分辨气息,与先前织凤楼暗卫不同,大约是容疏华的暗卫。

倒并非担心不敌, 只是, 距离织凤楼, 终究还有些时日,动静闹大,于她无益,或许,现在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既然如此,就,再等等吧。

“容大人,沈楼主。”几个侍卫远远走来,向沈乾夕和容疏华禀报,“因为容大人要过江,随行众多,一时难以找到合适船只。如果您二位不想与其他人共乘,恐怕要再等几日。”

“几日?”容疏华问。

“至少,也要三日。”

“那,”容疏华沉吟片刻,又问,“如果共乘一船,同乘者是谁?”

“是一些运货商人,属下原本想与他们商量,多出些钱,让我们先渡江,但是,他们的货物都已运至舱内,而且一些鱼虾蔬果,不好搁置太久,那些商人不愿意将船让出。”一个侍卫恭敬地躬身禀报,“所以属下就先回来请示,或者,要出示大人您的令牌,让他们另选他路?”

“我可不想再等三日了。”容疏华想了想,转头问沈乾夕,“我也不想仗势欺人,毁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不如,就和那些人一起走吧?”

“你哪里有什么好名声。”沈乾夕笑着展开折扇,“我一向平易近人,自然没有意见。”

“哼。”容疏华瞪了沈乾夕一眼,“江风猛烈,你就别再摇你那把破扇子了。”转头吩咐侍卫,“你们去安排吧,就说可以同乘,价钱无所谓,不过,要给我们留几间房。”

“是。”众侍卫颔首应道。

“希望不要遇上更大的风浪。”侍卫离去后,容疏华抬头看着天,目光隐有忧色,“我看天色不是太好。”

“虽离入海口很近,但毕竟是江浪,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沈乾夕却乐观许多,笑着盘算道,“与人共乘也不错,不知能否买一些鱼虾,做几道好吃的菜。江水月夜,也别有一番风景。”

“算了吧,这种风浪,桌子不翻就是万幸。”容疏华没好气地白了沈乾夕一眼,目光扫过不远处望着江水的舒泠,静了静,又悄声叹息,“不过,是啊,与人共乘也好,人多一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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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果然猛烈,江浪果然汹涌,船只未行一里,已有不少人吐得东倒西歪。沈乾夕担心舒泠不习惯水路,敲开她的房门,语带关切地慰问:“舒姑娘,风浪凶猛,你是否有……”

话未说完,他就自觉地闭了嘴。

他本想问一问舒泠可有不适,然而她淡然望向他,神色平静,脚下站得比他更稳——是啊,他如何能忘了,她可是舒泠啊,这区区风浪于她而言,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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