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70)

作者:青酿 阅读记录

第58章

“陈老板, 您坐,各位都坐。”沈乾夕不紧不慢地笑着请众人坐下,“我这护卫实在护主心切, 若令陈老板受了惊吓, 还望您大人大量, 不要计较才是。”

厅中几人陆续落座,陈兴贤也阴沉着脸坐下,他的心脏仿佛突然死而复苏, 嗵嗵跳个不停。沈乾夕这话, 令他不由得再次心生怒气,然而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干脆闭了口,沉默不言。

沈乾夕于是继续道:“陈老板, 织凤楼做生意, 一向物美价廉, 绝无欺瞒。您若没有意见,咱们现在就签订商契如何?”

“沈楼主, ”陈兴贤的声线仍有些不稳,他盯着沈乾夕,眼中透出愤恨,“您这是, 要对陈家用强,逼我签订商契?”

“陈老板此言差矣,您若不想与织凤楼继续合作,我绝对不会勉强。”沈乾夕好整以暇地轻摇着扇子, 嘴角微弯, 眼中却殊无笑意, “只是,生意谈得成,谈不成,莫要伤了两家和气。您也知道,与织凤楼敌对,不是生意人会做的事。”

陈兴贤狠狠盯着沈乾夕,脸上青白不明。织凤楼是皇家衣布商,更有传言沈乾夕与太子交好,他自然不敢和织凤楼作对。而且,虽然他确实恨不得与沈乾夕从此不相往来,他也确实知道,织凤楼这批布,的的确确是整个越国最合算的。

沈乾夕不再催促,又开始欣赏玉扇上的雕花,似乎那花瓣里别有洞天。沉默许久,陈兴贤终于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好,请沈楼主随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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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家离开,日色高悬,长街生机熠熠,就连灰色砖瓦都透出暖意。沈乾夕对着阳光舒展了一下筋骨:“看时辰,已近午时,该找个地方吃饭去了。”

“楼主,我不知您昨日去调查了布价……”凌恒走在沈乾夕身旁,深感自责,“怪我思虑不周,没有事先调查清楚,请楼主责罚。”

“没事,咱们原本按规矩定价,不需另行调查。我只是怕陈家纠缠,才去看了看,有备无患嘛。不过,”沈乾夕笑眯眯地说,“你若真心过意不去,临走时带上两盒茶酥,我就不计较了。”

“这是两件事,楼主。”凌恒却不答应,一边咳嗽,一边反对,“您可以扣我月钱,但,茶酥只能给您带一盒。”

“我看你完全没有认错的诚意。”沈乾夕嘟囔着扔给凌恒一个白眼,转头对舒泠笑得阳光灿烂,“舒泠,你今天,为何会出手啊?”

舒泠闻言抬起头,给沈乾夕一个不解的眼神。

“就是说,你察觉不到陈老板武功不强吗?我一人拦下几个陈老板,都不成问题,你——你为何会出手呢?”

“我没有多想。”舒泠淡声道,“见他要拔剑,就出刀了。”

“啊……是这样?”沈乾夕眼睛微微一亮,继而却咧开嘴角,笑得仿佛心尖上开了一簇花,“嘿嘿,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一边忍不住哼起小调,脚步轻快地走到前头去了。

舒泠看不见沈乾夕笑成一朵花的脸,但看他背影,也知他心情非常愉悦。可她确实没有多想,她既然留在织凤楼,既然是沈乾夕的护卫,那保护他,应该——是理所应当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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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碧崖山上林野苍翠,霞光溢彩,沈乾夕一行走出城门,向西而行。舒泠驱马走在沈乾夕身侧,疑惑地问:“我们,不回织凤楼吗?”

“没错,事情尚未办完。”沈乾夕笑着点头,一身白衣尽染霞色,“陈家生意只是顺路,枫相郡并非此行终点。”

舒泠只当沈乾夕还有生意要做,因此没有多问,然而从枫相郡离开,舒泠却发觉沈乾夕越来越不对劲。他时常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她偶尔问他,他总是惊醒一般回过神,再问她方才说了什么。他依旧每到一个镇子就搜罗美食,依旧笑得春风和煦,全无楼主架子,但……她始终觉得他在隐瞒什么,或者,在谋划什么。

终于,当一行人到达余田县,舒泠和沈乾夕吃过午饭,准备回屋时,她忍不住叫住了他:“这几天,你究竟在想什么?”

“什么?”沈乾夕一怔,随即却装傻,“除了下次去哪吃,我还能想什么?”

“你在隐瞒什么?”舒泠全然不信,追问道。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在说谎。

“我哪有……”沈乾夕才说半句,不小心撞进舒泠的眼睛,忙下意识地移开眼,咽了咽口水,“那个,舒泠,你……要不,先回织凤楼?”

“为什么?”

“就是,我不太放心织凤楼嘛。所以你先回去看看,行不行?”

“不行。”沈乾夕目光闪烁,更令她觉得事有蹊跷,“你不放心什么?”

沈乾夕极少见舒泠寻根究底,他没个准备,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不放心……织凤楼印章。对,织凤楼印章。你知道,前不久织凤楼才经历叛乱,虽然已经过去一些日子,但这次我和凌恒都不在楼中,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沈乾夕深深吸了口气,“所以,你帮我回去看着那些人,别让他们乱动我屋里的东西,行不行?”

舒泠蹙眉,凝视着一脸期待的沈乾夕,片刻,才疑惑地开口:“你的印章,不是一直带在身上吗?”

“啊?”

“在陈家,你不是用了吗?”

“啊——是,是用了,但——不是一个印章。”沈乾夕赶紧解释,“织凤楼如今是江湖一流门派,怎能只有一个印章呢?不同印章,自然有不同用途,哪有只备一枚印章的道理?我出门时,肯定不能将所有印章都带上,但留在织凤楼的印章也很重要,万一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拿到,可就不妙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这个谎,简直语无伦次,漏洞百出。他到底在说什么?他不是一向能言善辩,擅长作戏吗?

“真的?”

他正在心里骂,舒泠清淡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急忙稳住心神,连连点头:“真的,这还能有假?你未做过楼主,自然有所不知,不信你问凌恒。”他见舒泠神色松动,赶紧再接再厉,“从枫相郡离开,我就总是担心,就算织凤楼弟子守规矩,可万一有人深夜闯入,偷走印章,该如何是好?菀青身份不便,凌恒身体又欠佳,我思来想去,只能叫你回去,可又怕你不愿,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这几日才犹豫不决……”

舒泠微微颔首,似乎已被说服,沈乾夕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舒泠不了解人情世故,织凤楼印章,哪能随随便便刻一盒子?幸好他机智过人,将这几日的反常举动,也一并圆了。这下,应该能劝说舒泠回织凤楼吧?

然而,就在他觉得,舒泠正要开口应允时,不远处,却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温雅声音:“沈楼主?”

沈乾夕循声看去,只见江其姝正带着一小队侍从走来,宋彦泽跟在她身侧,脚步沉稳有力,显然伤已大好。虽然觉得舒泠这头的事情比较重要,可江其姝已走到眼前,他也只好先行了个礼,笑着问候道:“江庄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托沈楼主的福,一切安好。”江其姝福了福身子,让宋彦泽先去安排住宿,而后却压低了声音,“这个时候,在余田县遇见沈楼主,沈楼主也是收到太子密令,要去兴源县吧?”

“啊?啊,我……”沈乾夕一惊,下意识地否认,“不是,不是,什么密令?我只是去做生意,路过此地。”

“可我为何记得,密令提及,织凤楼也会参与?”江其姝疑惑地蹙起眉头,“难道,沈楼主不在织凤楼,错过了密令?”

“我……”沈乾夕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舒泠,舒泠脸色平淡,眼中却浮起越来越多的怀疑,他一时竟无措起来。

江其姝见沈乾夕脸上阴晴不定,正要再次询问,凌恒向他们走来,对江其姝深揖道:“江庄主,请您随我过来,我有事与您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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