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34)

作者:悍刀客 阅读记录

沈时砚道:“邵副使之前所说那些成色不对的瓷器呢?可送进了宫?”

“邵副使说它们有问题后,便都单独放着呢。”

张监督带几人来到堆放那批残瓷的地方,却没想到本应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瓷器,全都不翼而飞。

张监督眼前一黑,脑门冒汗,慌忙叫来人询问,但无一人知晓这些东西是何时不见的。

“王爷,下官、下官失职。”张监督赶忙请罪。

现场处理的很干净,连一块碎瓷也未曾留下。

沈时砚神情淡然:“无人看守?”

“本以为都是些、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便也没让人专门守着......”张监督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硬是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顾九挠了挠眉梢,对这些当官的简直槽多无口。

阁楼走水,巡兵未察一事已是失职,眼下又出了这事,修内司众人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时砚阔步离开,淡雅白袍迎风扬起一角,长身如雪松。

“去找来王常景的账目。”

顾九正要跟上去,高方清忽然凑了过来,望着沈时砚远去的背影悠悠道:“瞧瞧,咱们这位宁王殿下的脾气不太好。”

楚安已经往前走了几步,闻言,又立马往后退,刚要反唇相讥,却见顾九不太友善地斜高方清一眼,唇瓣无声地张了张。

楚安眼睛一亮,读出来了。

顾娘子说,有病。

-

堂内,沈时砚坐在条案左侧,翻阅账目,找到那批瓷土所在地:江南东路柳家湾。

“邵副使半月前去柳家湾时,可有人陪同?”

张监督小心翼翼道:“这事起初邵副使是瞒着众人的,只知道修内司无人陪同,至于有无其他人下官就不清楚了。”

沈时砚命流衡回府衙带来王常景来修内司问话。

“你何时发现邵副使在查瓷土一事?”

“二月初,”王常景道,“那会儿邵副使正准备要去柳家湾,李河要陪他一起,被他拒绝了。当时下官刚从李氏那回来,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后来的事,便是之前下官所言。”

吃了酒,起了争执,差点动手。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该是......五六日前。”

顾九沉思。

这样说的话,结合药铺郎中所言,邵副使从柳家村回来时染了风寒,回来后无意过渡给邵母,结果邵母喝了药痊愈,而邵副使本人却不见好转。

可饶是邵副使确实得了痨症,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仅仅喝了不足十日的药材,为何就对自己的病情起了疑心?

严重了?

也不应该。若是病情加重,邵副使应该不会与徐氏同塌而眠。

沈时砚继续问道:“邵副使回来之后,他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或是问了些有关瓷土的事情?”

王常景正要摇头,忽然顿了下,道:“对了,他回来后命人把堆放那些残瓷的地方锁了起来,不过阁楼走火后,巡兵和官差搜捕异常时,又打开了,便没再上锁。”

沈时砚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摆摆手,让修内司众人退下,把王常景留了下来。

“本王若再让你去趟柳家湾,你可愿意?”

王常景愣了几秒,而后忙不迭地点头。

沈时砚淡淡地“嗯”了声,眉眼难得恢复了些往日的温润。他偏头看向楚安:“怀瑾,我无法离开汴京,怕是需要你和流衡一起陪王常景去趟柳家湾看看了。”

楚安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城,听此,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王爷放心,此事定给你办妥。”

“何时启程?”楚安问。

沈时砚沉吟片刻,道:“明日天一亮,若是有情况,书信往之。”

楚安和流衡带着王常景里离开后,一直未言的高方清忽然道:“骨瓷虽邪但有市。”

沈时砚和顾九齐齐看向他。

高方清背靠木椅,坐姿松垮,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他悠闲地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那人把瓷器偷走,也就变相告诉我们那些东西的确有古怪。”

至于什么古怪,三人对视一眼,都了然于胸。

骨瓷。

“就目前而看,邵贾也许是触碰到了这人的利益,或是更严重些,他发现了什么,才致使被灭口。但总归逃不开一个‘利’字,”高方清轻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人偷偷烧制骨瓷,也无非是为了财,若是为了所谓的养魂,何必要冒着风险借用官窑,自己砌个小窑口也不是特别的难事。”

顾九心道,你白日不还说邵副使是自食恶果吗?

高方清似是看出了顾九心中所想,自行道:“白日里那些话,也是一番猜测罢了,顾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顾九单侧挑眉:“你说骨瓷有市,是指那人把瓷器拿走后,会转手卖了?”

高方清点头:“现在府衙查得如此步步紧逼,那些东西自是烫手的山芋,他定然会赶紧找买家。”

“听高少卿这语气,是猜到了骨瓷会在哪里售卖?”顾九好奇道。

“自然,”高方清拢了拢衣袍,站起身,笑得散漫,“短时期内想要全部出手,应该会在鬼市进行交易。”

顾九略感茫然。

鬼市?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今晚月色真美

精确了上一章的一个时间,应该不太影响观阅趴。感谢在2022-09-09 20:06:32~2022-09-10 21:0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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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骨瓷

“鬼神聚之,凡子禁行。”

鬼市说白了就是做地下生意的场所, 专门用来买卖一些不太能见得光的东西,半夜而合,鸡鸣而散。

高方清说鬼市月末才开, 于是三人等了八天才得以动身。在此期间,沈时砚派人盯着修内司的每个人, 都毫无异常。到了那天, 高方清趁夜带着两人出了新郑门,往西一路行驶, 弯弯绕绕,马车晃动了半个时辰,最终停在一处荒凉破败的村子前。

村口处,一颗粗壮的枯木旁边立了一块破木牌,清冷的月光穿透凌乱交错的枝叶,在上面落下张牙舞爪的斑驳黑影, 仅剩的几缕银辉映亮了刻在木牌上的血字。

“鬼神聚之,凡子禁行。”

八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像是狰狞可怖的鬼脸。

鲜血淋淋的颜色,再结合周遭阴沉黑暗的荒凉场景,寒风刮过, 让人不由地感到后脖颈发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攀附在背后,正直勾勾地盯着你,张着血盆大口,对你脆弱纤细的脖颈虎视眈眈。

高方清偏头看向顾九,正要安慰她不要害怕, 却见她直直地凑上前, 用指腹在木牌上一划, 放在鼻尖下轻嗅,而后掏出丝帕擦干净手指,嗤笑道:“装神弄鬼,丹砂罢了。”

高方清把话又咽了回去,转身从车厢的暗格里取出三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递给顾九和沈时砚。

“来此处买卖东西的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会以面具示人。”

三人面具迥异,顾九戴的是红面,沈时砚戴的是黑白相间,高方清戴的是银面。

顾九抬眸看向沈时砚,晃了晃脑袋:“王爷,你能认出我吗?”

“能,”沈时砚笑笑,隔空点了点顾九的眼睛,“凭此。”

顾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问题有些难为情,“唔”了一声,心虚似的挪开视线:“高少卿,劳烦你带个路了。”

村子中间有条蜿蜒曲折的土路,地面上零零散散地落着白黄纸钱,随风卷起,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行人晃动的衣袍间跌跌撞撞。两侧高矮不齐的破屋上高挂白幡和纸灯笼,戴着鬼面具的摊贩守在自个的黑棺木前,里面放着自己售卖的物件儿,黑漆漆的眼珠子四处转动,盯着来往的各路“鬼神”。

鬼市卖的东西很杂,吃穿用皆有,各种商贩加上行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稍一不留神,怕是就会被人群冲散。一个扛着糖葫芦的白面老妇从几人面前经过,顾九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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