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71)

作者:悍刀客 阅读记录

王判官得了消息,便想赶回府衙复命,人到集贤门前,倏地停住,又转身往里走。

身旁的官差不明所以:“王判官,不是知道这凶器是谁的了吗?怎么又拐回去?”

王判官心道,你以为我想?不查仔细点,到时候如何伺候得起府衙里那尊大佛?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他三番五次的吓唬。

他且走且解释:“这匕首虽是稀罕玩意儿,可国子监内多是不差钱的主儿,万一旁人也有这个匕首怎么办?”

又万一那匕首的主人恰好是凶手,到时候真相水落石出,他如何与沈时砚交代失职之过?

同一时间内开封府衙,正聚在议事厅分析案情的三人也得到一个消息。

仵作匆匆从外面进来,将验尸结果详细讲述一遍,和顾九所说相差无几。

“不过,奇怪的是,周志恒身上有些许别的伤痕,多是硬物撞击所导致的淤青,”仵作稍作停顿,小心翼翼道,“而且他后背处还有一个......‘畜’字刺青。”

三人脸色皆是一变。

虽说大宋如今废除了墨刑,人身刺青也算寻常,尤其在军中极为流行,但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一个人会乐意给自己刺个“畜”字。

顾九倏地站起身,脑海里跃出胡海业眼神闪躲的模样。

她抿紧唇角,明眸肃然:“王爷,胡海业。”

西狱内,胡海业仍处于昏睡之中。沈时砚、楚安和仵作三人进到牢房,顾九在外面等着。

仵作慢慢将胡海业的衣物脱下,露出整张后背。

青紫交加的淤青密密麻麻,斑驳恐怖,还有些大小不一的狰狞烫痕,有的深,有的浅,毫无规律地分布在后背各处。而那个与周志恒一模一样的“畜”字刺青,便刻在背脊中间。

沈时砚抬手,让仵作给胡海业重新穿好衣物,转身和楚安离开牢房。

顾九连忙迎上去:“也有?”

楚安点头。

气氛沉默一霎,楚安忍不住问道:“会是谁做的呢?凶手?”

顾九不敢轻易下结论。

她现在脑子乱成一锅浆糊,甚至彻底看不明白凶手的意图。

说话间,狭道另一端突然出现一个人,正慌里慌张地往他们这边快步走来。

昏暗的烛光摇曳,映亮来人的五官。

王判官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查明了,国子监内共三人有这个匕首。”

他缓了口气,将凶器交给沈时砚:“周志恒,林时,还有……”

王判官顿了下,低声道:“高世恒。”

顾九和楚安神情微变,前者慢慢敛起长眉。

沈时砚淡淡道:“继续说。”

王判官道:“除了林时的那把还在,周志恒和高世恒两人的匕首皆是不见踪影。”

“高世恒如今不在国子监,所以下官并未前去问话。”

沈时砚问:“可有人清楚高世恒的匕首是何时不见的?”

王判官回道:“同舍的林时说,好些天便丢了,这匕首是他们一起买的。”

顾九用胳膊肘戳了戳楚安,低声问道:“你认识这个林时吗?”

楚安点头:“他爹是刑部尚书,与高太师关系匪浅。故而,林时与高世恒经常凑到一起。”

“简称,臭味相同。”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下胡海业还在昏睡,三人只能先离开。直待翌日巳时左右,狱卒前来传话,胡海业醒了。

沈时砚命人把他带到议事厅问话。

楚安开门见山:“我们昨夜已经看到你身上的伤痕与刺字了,周志恒也有。”

胡海业面上瞬间惨白无色,整个人抖如筛糠,惊恐交加。

顾九走到胡海业面前,蹲下身,轻声道:“不要怕,我们只是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胡海业眼眶泛红,泪水涌出,他用力地摇头,嘴唇发颤:“我……我不……不知道,求……别问……我,我不知……道。”

顾九正色道:“周志恒的死很可能与这件事有关,我知道你们几日前去了水云楼吃晚饭,想必你们关系不错,难道你想让他就这般横死了吗?”

“还是说,凶手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恢复到了好熟悉的时间段。

第56章 王孙不归6

“若你无辜,衙门定会还你公道。”

“不......不是......我!”胡海业拼命地摇头, 哽咽不已。

到底是个与流衡年岁差不多大的少年,顾九见胡海业哭得凄惨,缓和了语气, 耐心道:“如果凶手不是你,那你过敏这事便有可能不是巧合, 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停顿了下, 继续道:“说不定,下一个人就是你。”

胡海业只觉得一股寒意钻心而过, 浑身僵住。

“为了周志恒,也为了你自己,”顾九道,“若你无辜,衙门定会还你公道。”

胡海业死死地咬住下唇,半响, 颤颤地点头。

沈时砚让人送上来纸笔,交给胡海业。

顾九直直地看着胡海业的眼睛:“你和周志恒身上的伤痕和刺青是谁干的?”

胡海业全身都在发抖, 笔下的字体歪歪扭扭,写得艰难又迟缓。

他写道:高世恒,林时。

三人相视一眼。

顾九抿了抿唇, 继续问道:“几日前,你与周志恒去水云楼时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哭?是不是与此有关?”

胡海业艰难地点点头。

如果重新给胡海业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进入国子监读书。

这样,便也不会遭遇这种事。

一想到这些,胡海业胸腔开始剧烈起伏,身上的伤痕和那个屈辱的刺青仿佛着了火一般滚烫灼烈。

他紧紧握住笔杆:高世恒和林时是地狱里的恶鬼, 我与佑泉兄经常被他们打骂欺辱。去水云楼的前一晚, 高世恒与人投壶输了很多钱, 心情不好,便打断了我两根肋骨。

太疼了。

真的好疼啊。

胡海业喉咙干涩,泛白的嘴唇不断地蠕动着,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涌来,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受不住了,可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只能讲与佑泉兄听。我们两人去水云楼,便是因为此事。

顾九问道:“那会儿周志恒可有什么异常?”

胡海业摇摇头,顿了下,却又点了点头,继续写道:佑泉兄说他这些天一直在做噩梦。

“因为高世恒他们?”

胡海业写道:不是,是因为一封信。

顾九愣了愣:“信?”

胡海业写道:佑泉兄十几日前收到那封信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高世恒他们的新花样,他只说他的报应来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顾九眉心紧紧蹙起。

什么报应。

那些恃强凌弱者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被平白欺负羞辱的人凭什么有报应?

顾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继续问道:“你与周志恒在水云楼时一直呆在一起?”

胡海业点头:我们同进同出,在此期间从未单独分开过。

顾九起身,看向沈时砚和楚安,神情严肃。

那也就是说,茶馆掌柜史祥的钱引并非周志恒所偷。

楚安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我们从周志恒床铺下搜出一张八百贯钱引,经查明,是一位茶馆掌柜在水云楼丢的,刚好和你们去那儿的时间对的上。”

胡海业立即听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登时着急得顾不上写字,磕磕巴巴道:“不......不是,佑泉兄......他......早就......不赌......了。”

三人皆是沉默一霎,沈时砚缓步上前,将袖中的匕首交给胡海业,温声道:“你见过它吗?”

胡海业脸色发白:“认......识。”

“王伯阳说,周志恒有这样一把匕首,是吗?”

胡海业慌张写道:那不是佑泉兄的,是高世恒赏给他的。

话已问完,沈时砚唤来仵作来验胡海业身上的伤,如他所说,的确断了两根肋骨。沈时砚眸色冷然,命人把胡海业带了下去,先请郎中照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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