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没有好下场(20)

这还只是在边缘,都还没渡海,就这样怕了吗?

慈音早已经摘了眼罩。他一个“凡人”,面对凡人本不可能见到的画面连眼都没眨一下,起伏的火焰浪潮带来点点火星弥漫在他周围,他也没什么畏惧怯场之色,双手自然下垂,半阖长眸,墨发飞扬地用唇形对她说了四个字。

【怕就回去】

红蓼发现自己还真是有读唇语的天赋呢,以前都没发现,不过她并不高兴。

“我怕很正常,不代表我要回去,你难道不怕吗?”她面如菜色,紧张兮兮地拉住他的手,生怕他蝴蝶一样落入海中,“这么大一座火海!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害怕?难不成你以前见过?”

自然见过,每次与魔尊交手,都免不得在天上看到这片占据了魔界大半面积的火海。

这样的实话自然无法告诉红蓼,却也不是要撒谎,他只是一言不发,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气息安静,近乎消沉。

红蓼特别善于脑补,又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更没想过怀疑慈音——他长成那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相信他啊!

所以她很快就为他想到了理由。

生的希望就在这片海中,自然不会畏惧了,甚至还会有些向往。

向往着快些拿到银幽花,真真正正地保住性命。

虽说凡人百岁便算长寿,与其他族类相比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可他们对生的希望不会弱于任何族类。

红蓼也是人来着,她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他。

她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抱到怀中,在慈音看过来后,充满感情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你知道什么了?

小狐妖一看就知道很怕火,落地就吓出了尾巴和耳朵,这会儿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拉着他的手往前,险些从岸边直接跳入海中。

慈音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我,我先试一下看看哈。”

红蓼结结巴巴地说话,注意力都在火海上,身上和手心都是汗,被她牵着的慈音感知清晰。

她说的试试看是自己去试,不带慈音,也不带狗妖。

“你抱着它躲远点。”

她将狗妖塞给慈音,推着他走远了一些才重新回到岸边,望着不断翻滚的岩浆火海深呼吸。

雪白的狐尾飞舞,有火星落在上面,应该是有些烫,她赶紧躲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表示安慰。

慈音拧眉追来,但没她动作快,她大概怕自己一会儿就没勇气了,很快闭着眼睛御风而起,尝试渡海。

糟了。

红蓼便是准备得再充足,也不会知道赤焰海上空此刻已不能直接御风而行。

他与魔尊、妖王一战,自己身受重伤,后二者更是险些陨落。他差一点儿就斩草除根,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硬撑着追了很远,刚好路过了赤焰海。魔尊妖王欲潜入赤焰海底躲藏,他为阻止他们,以法阵封锁了赤焰海上空,如今想要入海或渡海,空中是行不通的。

但凡活物靠近赤焰海上空,都会卷入法阵受千刀万剐,红蓼自然不可能例外。

她刚飞起来就感觉到不对劲,想回来却已经太迟了,她最怕的是掉进海里,可没想到却被卷到了上空,身上好像有无数刀子在割,疼得撕心裂肺。

慈音顾不得许多,将狗妖丢到一边,袖袋里滑落“云”字玉佩,金光裹着他朝上一跃。

他若受到致命伤,玉佩里最后一丝力量可护他周全,他以自身为代价,引这道防御灵力护着两人一起回到岸边。

红蓼疼得蜷缩成一团,眼睛死死闭着,什么都没看见。

重新回到岸上时,刀割的感觉消失,她稍稍放松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睛。

她以为自己死了,变成魂魄了,所以才不疼了。

可身下是踏实的地面,身旁是慈音身上熟悉的幽微檀香,她认知清醒,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我……”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声音沙哑虚弱,“好疼……那海倒是没看出什么来,空中竟然有刀子……我一点都没防备,也不知道是谁弄得,真是太阴险了!”

阴险的某人一言不发抱着她,红蓼弱弱地吸了口气:“是你接住我的?”

她不知入了法阵除非身死或者靠实力冲破,不会有自动落下的可能,只以为是自己踩了陷阱后掉下来了,倒是省了慈音的解释。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手检查过她身上所有的刀伤,细细密密,太多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红蓼见到便凑过去:“吓着你了?”

她自己的脸色其实比慈音还难看,苍白如纸,自他们认识以来可从未这样过,慈音看在眼里,不禁抿唇。

“确实有点吓人,也是真的很疼,是我大意了,我查探的消息里没说赤焰海空中还有什么。”

红蓼懊恼地拉着衣服,想挡住难看的伤口,她现在还没力气疗伤,等休息一会再打个坐,这些皮肉伤就可以慢慢愈合。

“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帮你,是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一时片刻我很难找到方法下到海底三千里,你别着急。”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色迷心窍了。

她太自不量力了,这么危险,早知道给她十个慈音她都不干!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刚才真的太疼了,谁能忍谁去忍,她不干了啊!

不过疼都疼了,现在也不能掉链子,正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他应该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吧?

……不确定,毕竟他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怪冷血的。

红蓼心里定了定,她想好了,他要是不乐意,那就真的撕破脸得了,其他事她再……嗯?

身子被转了一圈,布料撕裂声不断响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简单地包扎过,因为伤口多,看起来有些滑稽。

红蓼愣愣望向身边,慈音衣摆被扯得七零八碎,但他并不在意,低着头帮她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

他眉头微拧,垂落的额发轻轻飘动,映衬着精致如玉蒙着薄雾的脸庞……她好像在这张鲜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她心弦撩动,蹲下去仰头看他:“你在心疼我吗?”

慈音望过来,四目相对,他眼底似星河流转,美不胜收。

伤成这样,不赶紧自己止血愈合伤口,还有心思关注他是否心疼她?

他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帮她包扎,提醒她该疗伤了,她竟还蹲在这里,好像小动物一样用祈求的眼神等待一个答案。

不对,她本就是小动物,不存在什么“像”。

若不给她满意的回答,是不打算疗伤,任由自己血流干吗?

慈音想到她义无返顾飞上赤焰海的样子。

七尾天狐又如何,在他手中仍是渺小如尘埃,一个眼神就能置于死地。

仅仅是留下的一个已经被魔尊妖王冲破的残阵,都能把她伤成这个样子。

可她好像有用不完的勇气为了他一次次去尝试。

不求名,不为利,不为他的身份地位,不是什么高尚的追求,只为他这个人本身。

这便是世俗的爱吗。

慈音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片刻,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我看错了吗?”红蓼瞪大了眼睛,眼圈红红,看上去有点可怜,“你刚才是不是点头了?”

她尾音里都带了些哽咽。

慈音心底泛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闭了闭眼,又点了一次头。

红蓼直接哭出了声。

呜咽的声音细细低低的,有点好笑,也很可怜。

呜呜呜呜呜姐妹们,我又可以了。

感觉自己迟早死在这男人身上!

烦死了!

红蓼抹了一把脸,并不因他的承认感到高兴,还有些生气地别开了头,朝一边儿自闭去了。

慈音:“……”不是很懂,但这发展肯定不对。

他走到红蓼身边,脚步再轻也还是有声音,她察觉到,吸吸鼻子又往一边儿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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