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36)

随游隼弯起嘴角:“我当然知道,你在庙宇里面为他打和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折夕岚:“……”

好嘛,被玩了。

随游隼目光越发阴沉,“可他如今已经废了,一个废物,你还喜欢?你还愿意?”

他站起来,高高大大的,完全可以笼住她的身子,他一步步逼近,“他再也拿不起长刀,挥不动战旗,他已经降服不了烈马,追不了穷寇——你还喜欢他什么呢?他宴鹤临如今就是个废物!”

折夕岚就发现了。

这才是随游隼,不但疯,还有些令人不耻。

劣根性暴露无遗。

她讥讽道:“所以,你是在嘲笑他吗?”

“是。他如今这般,多少人讥讽他,以后他走到哪里,都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了,只是个废物。”

折夕岚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戾气。她真心实意感激上苍送回了英雄,但是这些人,这些高官厚禄的人却在讥讽他再做不成英雄。

她怒气涌入心间,打断他的话。

因是在院子里,他们刚刚说的话都是压着声音的,此时,她也压着声音,却又慷慨激昂,甚至因为压着声音,带着一些嘶哑。

“你在嘲笑他——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她质问他,“你可曾护卫过边疆百姓?你可曾浴血杀敌?你可曾看过尸横遍野的沙漠,可曾遇见过老马识途驼回来的尸体?”

“你什么都没见识过,便以你狭隘的心胸,肮脏的心思去揣度一个被百姓拥戴的将军。”

她不屑道:“随游隼,你从未有过他的辉煌,为什么有脸面去嘲讽我们云州人愿意虔诚跪拜的将军,讥讽他辉煌不再呢?”

“你脸可真大啊,尚且还没攀登上他站过的山顶,只站在山脚下仰望,便已经开始畅想自己登上山顶的模样了么?”

“荒唐,荒谬。”

随游隼一张脸黑得可怕,若是别人敢这般说他,脑袋早就???掉地了。但此时,他还要顾及着自己不伤她。

他怒极轻笑一声,“小山风,我现在还愿意由着你,你尽管说。”

折夕岚便也跟着笑,气势不曾低过,沙哑着声音问:“你真不生气?”

她便极为快速的,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阿姐教她的话骂道,“随游隼,你还想跟宴将军比呢,可真是马不知脸长,牛不知角弯。”

骂完了,她舒出一口浊气。

解气。

但却见随游隼的目光突然看向了后头。

后头——

她急忙转身,就看见院子中间还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盛长翼,还有一个是宴鹤临。

折夕岚全身开始僵硬了。

她开始仔细回想,在来京都之前,她到底供奉了哪路神仙,才让她陷入如此境地。

——不论是三清道祖还是菩萨佛祖,她都要砸了他们的招牌才是。

作者有话说:

神明:我惹谁了?觉得我有用就拜我,没用就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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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宴鹤临未曾想到, 自己在折夕岚的眼里是如此的好。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宛若神明。

他笑起来。

“姑娘——好久不见。”

姑娘两字,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和重逢之喜, 就这般绕在了她的耳边。

他从没叫过她的名字,每次都是唤她姑娘。

再后来, 姑娘好似不再是称呼, 而是成了她的小名一般。因为这个,她也曾有过红脸,毕竟姑娘两个字从他口中叫出来, 总是带些旖旎。

折夕岚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难得的呆。

她呢喃道:“好久不见。”

“将军,你活着, 我很高兴。”

宴鹤临想说句什么, 却看着她的眼睛,心头一颤,再不能开口。

她如今看他,目光里没有最初的那般欢喜了。

即便当初她对他的欢喜也不多, 但是如今, 却是一点也无。

他心一点点沉下去, 但脸上依旧笑着, 眸子依旧温情。

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他记忆里面有些看似有情却无情极了的姑娘。

他当时在崖底的时候就想啊, 如今可遭了, 就算是爬出去,她也应走了。

耽误的时间越长,想起她来的时候就越是心慌。

而今回来, 他第一时间遣人去寻她, 也不是为了和她重逢, 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回来了,安好,不要伤心。

即便按照她的性子,她当也不伤心了。

快要从崖底爬出去的时候,他认真想过回来后要怎么跟姑娘相处。她若是嫁人了,他就给她送些银钱和庇护。她要是等他,那他拼了命也要娶她为妻。

但是……但是她若是没嫁没等,那他怎么办呢?

他想了很久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于他而言,是黑夜里想过无数次的姑娘。但是他于她而言,却是一时的情动。

他遭受伏击,军有内奸,如今谁是人谁是鬼都分不清,就算是回京,也不敢写信回来,只敢自己伪装而归。

如今京中人人都是烈火烹饪,英国公府尤其是一场烈火,谁来都要点燃烧着。

他就算是抛个诱饵过去,诱着她嫁,但只要告诉她这后面要经历的困难,这个小没良心的,便肯定会惊恐的后退再后退,看向其他人。

她还有别的选择,就不会选择他。

他的姑娘啊,太特别了。他知晓她的真挚,也知道她无情。她好,也不好。

于是这一刻,当她眸子里面没有情动之时,两人再见,竟然颇为拘谨。

折夕岚便又开始愧疚起来。

将军看她的目光没有变,她却变了。

变得如此之快,倒显得她良心不多。

如此,有了高山,有了平地,让平地恨不得再凹进去一块。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什么也不用说,双方都明白。她就看看宴鹤临,再看看随游隼,最后看向盛长翼。

他正瞧着她,目光之中依旧是温和的,没有因为听见她刚刚的话就有其他的情绪,如同往常一般无二。

见她看过去,温和道了一句,“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预备送你们回南陵侯府。”

折夕岚便点点头。

但是将军……她犹豫道:“将军,我想跟你单独说句话。”

宴鹤临上前一步,盛长翼颔首,“去吧,我替你守着。”

随游隼却在此时走了出来,神情略微复杂。

“小山风……我以为你不会看得上宴鹤临。”

他立在一侧,看向她,言语之间,又变成了慢吞吞懒洋洋,但说的话依旧惹人讨厌,“他跟你的父亲一般,不是吗?”

“两年前能战死,将来也会战死。他战死了,你又当如何呢?宴鹤临是个好人,跟你阿爹一般的好人。”

“这样的人,你不是最厌恶的么?”

他啧了一句,“怎么,你的假慈悲,成了真慈悲了?你阿爹要是知晓,怕是会高兴极了。”

宴鹤临的手慢慢蜷缩,盛长翼抬眸,目光里透出寒意,他知道,折夕岚身上所有的矛盾和戾气以及痛苦,都是因为折松年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她十一岁那年每天都要来问,“为什么我喜欢别人对我好,却又厌恶阿爹对别人的好呢?”

盛长翼曾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帮她看世间的本质,她悟性极好,但唯独此事上,总有戾气。

他小心翼翼从不再提,但随游隼却在她的痛楚上肆意妄为。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随游隼活在世上碍眼了。

但折夕岚却没有生气。她毫无波动。但是此刻随游隼离她太近,让她身上起了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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