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97)

许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显,盛长翼便继续解释道:“他这把箜篌是特地做的,并不传音。他又控制了力道,所以箜篌之音也传不出去。”

“再有——”

再有,她刚刚听了他那一番话,惊吓住了,便也没有心思去听这丝丝缠绵之音。

没错,这曲子算不得清雅,传闻是之前一位昏君每次宠幸妃嫔之时专门让人弹奏的。

他微微歪头,去看她的神色,见她脸色如常,并未有什么红晕,便深知她不懂音律,也不懂这曲子后面的典故。

两人坐下,盛长翼就去看长公主。长公主笑起来,“有什么要紧的——这曲子做出来就是给人听的。无论是高深流水还是下里巴人,只看听的人怎么想。”

又瞧折夕岚一脸茫然,还有什么不懂的,啧啧一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教坏小姑娘。”

她摆了摆手,让人都下去,然后打了个哈欠。一位走得慢些的男子便顿了顿,停下来替她盖了盖身上的小被子。

折夕岚瞧得真切,长公主顺势在男子的手上拍了拍。那男子媚眼如丝,又朝着长公主笑了一笑才退下。

折夕岚就想,传闻长公主喜欢听曲子听人念经,养了戏班子和高僧在家,今日倒是只瞧见唱戏的,没瞧见可以给她念经的和尚有多绝美。

盛长翼咳了一声。

长公主便白他一眼,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盛长翼就轻轻的拍了拍旁边折夕岚垂落在地上的衣裳。

两人跪坐在一块,隔的并不远,她也没有完全学会京都的跪坐之礼,下半身的衣袍散成一朵花,散到了他的身边。

他拍了拍,她察觉,不用抬头看他便懂了意思。

她便跟康定长公主道:“是臣女,是臣女想见长公主,便求了世子爷。”

康定长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吗?”

她歪在榻上,喝上一口热茶,眼睛在盛长翼的身上绕了绕,语重心长的开口,“你许是想错了,是长翼想见……”

盛长翼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便无奈道:“是长翼想见我。”

折夕岚觉得自己懂了,长公主的意思是盛长翼要来,所以顺便带着她过来罢了。

但这也是好的,世子爷肯带她来就是帮她的忙了。

长公主:“……”

算了,虽然喜欢这个小姑娘,但是小儿女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她道:“那你来见我,是想做什么?”

折夕岚知晓时辰不多,容不得她拐弯抹角,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昨日揣摩长公主的深意,知晓秦家之事,您已经让臣女做了一半,另外一半可以交给您来办。”

“但臣女不知前情,不知后路,辗转难眠,想请长公主赐教。另,若是长公主有什么需要臣女去做的,必然万死不辞。”

康定长公主就抛了个橘子给盛长翼,而后对着折夕岚道:“这事情么,倒是用不上你了。你往后还要在京都走动,插手太多不好。像昨日这种程度正好,再多的,便不要再做了。”

她笑眯眯道:“昨日让你出头,一是由你来开头,陛下不会有疑心。二是,长翼求我,让你亲自跟秦家对上一对。”

折夕岚诧异,看向正在剥橘子的盛长翼,“这般啊——”

长公主点头,回忆道:“你父亲的运道极为不好,当年也是倒霉极了,这才撞到了先帝面前,得罪了陛下和秦家。”

她把当年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道:“若是秦家心胸宽广些,便是当时震怒,迁怒,往后也能想明白,这并不是你父亲的错,也就不会纠缠不放。”

“但秦家不是,秦家一直打压你阿爹。”

折夕岚皱起了眉头。

长公主一边说,她一边想,而后问:“如此打压,让我想不通。若是恨毒了我阿爹,便直接杀了他就好,左右云州之地,天天都在丢人命,杀个人是最好做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长公主便道:“你很聪慧,想到了这件事情的根本。”

她道:“我实话跟你说,这十几年来,秦家当官的人极多,十年前最为鼎盛时,朝堂上站的人,有一半都跟他家有牵扯。秦中的儿子代接父亲之位,最开始是恨你父亲,但是后面要忙的事情多如毛,便也没管他了。”

“秦家之人站朝堂的忙碌京都,地方官□□一方,你父亲一个七品小官,谁会一直记得去提醒云州知府要对你家下死手呢?”

折夕岚低头听着,手攥紧一团,然后抬头问道:“是秦馈吗?”

她记得之前听人说过,秦馈并不插手朝堂之事,做的是秦家商路上的活。

十五年前,云州府州借着阿爹跟秦家搭上线之后,秦家便将生意做到了云州。

她斟酌道:“所以,其实秦家其他人都已经记不得臣女阿爹了,但是秦馈记得。”

长公主点头,露出厌恶的神色,“彼时先帝去世,陛下登基,你父亲和我兄云王一同???去往云州,路上虽然有同行之情,但你父亲得罪了云王,云王又自身难保,便没有插手此事。”

“你父亲,并不是一个懂得官场的人,他自知得罪了秦家,但也不去钻营,不曾求救于云王府或者其他人。许是在他看来,贬官便贬官,能做实事就好。那几年,他即便被打压,却算得上自得其乐,矜矜业业为民,并不多言。”

“为官一事上,他确实挑不出错处。”

“只是,他是云州府州跟秦馈维持感情的桥梁,府州就不会给他升官。当年,秦馈还总要在信里问一问,折松年如何了。”

折夕岚还是不懂,再次问:“事情过去那么久,既然秦馈恨我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我爹常年在外,想让他死很容易。”

长公主定定看她,“你以为,他有多恨?”

折夕岚皱眉:“……他不是时常在信里要问一问阿爹好不好么。”

长公主就笑了,“傻姑娘,这里面的道道,可不是如此简单的。”

“秦中和秦馈是一对堂兄弟,但是比亲兄弟还亲。秦中死后,秦家其他人掌管大局,秦馈专门负责生意场上的事情。”

“他最初是为了秦中对你爹严防死打,但也不敢太过分,毕竟,你阿爹再怎么说,也是士林中人,是先帝钦点的探花,若是直接死去,不仅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在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

“陛下只是贬你阿爹的官,可没有要杀你爹。陛下这个人,讲究的是仁慈。所以最初你阿爹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陛下说的是贬官,而不是杀人。”

长公主说完并没有继续说,而是等着折夕岚自己想。

折夕岚此时确实想通了整个事情。

她道:“臣女明白了。我阿爹在先帝面前说了一句话,便让秦中被杀。秦家人恨我爹,却也要问一问陛下该怎么处置。我爹当年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陛下当时贬官,已经是对先帝的不敬,所以,贬官之后,我阿爹就不能死,必须活着,否则人人都会说,陛下和秦家不敬重先帝。”

“因为这个,我阿爹才能保得一条命。后来,也没人把他放在心上,陛下和秦家其他人都忘却他了,但是秦馈却一直耿耿于怀,除了他跟秦中的兄弟情义之外,恐怕还是想要借我阿爹来跟其他的人维系感情。”

一个只能在商场上面操弄的人,一个在陛下铲除秦家人的时候仍然选择留住他来表示自己仁慈的人,站在整个秦家面前,算不得什么,又或者,秦家其他当官的人,并不把他当回事。

所以,他用什么来展露自己呢?

秦家后面是秦中的儿子接手的,那对于秦馈而言,每次见到秦中的儿子,对他哭诉和感念秦中最好。

这个是挑不出错处的。

她道,“刚刚您说,他跟秦中虽然是堂兄弟,但胜似亲生。所以后来他一直耿耿于怀我阿爹的事情,就没有人怀疑,秦中的儿子甚至很欣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这么记挂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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