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101)

沈邱连忙朝他抱拳:“昨日上门搜查实在多有得罪,还望大都督体谅,我们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言重了,你们玄影司做事一贯如此,不体谅又能如何?”齐封没什么好脸色,也起身准备走。

不等沈邱站起来相送,“不劳烦沈指挥使,你们玄影司规矩多,不能带兵刃和护从入内,我不太识路,只需派个人为我引路即可。”

看的是谢揽。

谢揽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手里还拿着盐引,本想交还给沈邱,沈邱打发回去:“你负责的案子,将证据给我做什么?”

“大人刚才不是说,此物需要拿去金陵户部核查?”谢揽以为案子会转去金陵的玄影司千户所,交给当地的千户去查。

沈邱随手指了个人,那人连忙解释:“谢千户,咱们玄影司的案子从来都是一人负责到底,除了死,没有中途换人的。”

谢揽:“……”

难道他稍后还得亲自跑一趟金陵?他才刚回京城几天,整天没日没夜的忙。也不知月俸是多少,才对得起他这般劳碌。

说起来他确实没关心过月俸的问题,日常所需全被冯嘉幼一手包办了,十足的上门女婿。

但是她的生辰快到了,总不能拿着她的银子帮她准备礼物吧?

出了黑牢,谢揽引着齐封往衙门口走:“大都督这边请。”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齐封忽地开口:“昨夜你将靴刀扔在了屋顶上,削铁如泥,是柄好刀。”

没有指名道姓,谢揽当听不见。

齐封望着他的背影:“听闻你最擅长的是苗刀,有机会本都督挺想讨教讨教。”

谢揽这才开口:“会有机会。”等到杀你的时候,一定让你试试我的苗刀。

齐封又问:“你这一身本事是谁教的?”

谢揽淡淡道:“内子耗费重金,为下官请来了京中几位名教头。”

齐封继续问:“你自小生活的环境是不是极为恶劣?不然在你这样的岁数里,极少人拥有你这般老辣的经验。”

谢揽没有回答,他微微蹙起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本以为齐封点名让他来送,会趁机逼问一通,没想到只说了这样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昨晚设局抓他时的气焰也不知去哪儿了,莫非见识过他的身手,知道凭武力拿不下他,改变了策略?

*

李似修尚未走出玄影司,突被一人拦住:“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公子?”李似修见过他的画像。

沈时行微微愣,回想自己从前与他有过交集?

李似修笑了下:“以这身装扮自由出入玄影司的,也就只有沈公子了。”

沈时行也笑起来,朝他拱手:“在下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当然我也是受人所托。”

他扭头,李似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左侧较为隐蔽的角落里,正伫立着一名女子。

虽戴着帷帽,轻纱垂到了腿弯处,也能认出是冯嘉幼。

沈时行介绍道:“这位是谢夫人,是在下的至交好友,她夫君正是主管您这桩刺杀案的谢千户。我们遇到一些难题……”

李似修:“沈公子请说。”

“前几日,有人赠了一个黄花梨木盒子给她,说与八年前冯阁老坠马意外相关。”沈时行解释了一通,“经我查证,应与当时太和殿着火后,一艘行走于大运河,运送私盐的商船相关……”

黄花梨木盒?李似修心知是谁赠给她的,却也是听沈时行说完,才知道此事竟与私盐相关。

他倏然明白过来,父亲定是已经猜到买凶杀他之人和盐政相关。

这些年李似修往内阁递折子,谈论最多的就是改革盐政。

父亲派人传信劝过他许多次,说这块儿饼太大,轻易不要动。

不只是江南,京城内多得是贵族与官员在吃盐政的利,无非是吃多吃少的区别。

如今他遭行刺,父亲估计是有些恼了,碍着身份又不好为他出头,便将冯阁老的事情告诉冯嘉幼,想借她的手给他们添点堵。

并不只是为了分冯嘉幼的心思。

但那股势力猖狂至极,敢谋害阁老,敢刺杀帝师,推冯嘉幼出去不是送死么?

沈时行讲完之后,尚未开口求李似修办事儿,他先道:“我能否与谢夫人单独聊几句?”

身在谢揽任职的衙门里,李似修反而无需顾忌太多。

沈时行忙道:“请便。”

李似修转身朝角落走去。

冯嘉幼知他谨慎,不防他会走过来,连忙福身行礼:“李大人。”

对于找李似修帮忙,冯嘉幼原本是犹豫的。但沈时行说的不错,术业有专攻。她既决心查,自然要利用起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李似修在她面前站定:“你是想托我查一查那艘船的来历?”

冯嘉幼:“且看大人您是否有闲暇时间。”

李似修:“时间有些久了,恐怕不太好查。”

冯嘉幼知道困难:“大人只需为我指条路即可,其余的我自己想办法。不方便也无妨……”

她慢慢查,抽丝剥茧的查,不信查不出来。

找他帮忙只是可以省时间。

李似修想要劝她别插手:“其实在我看来没有那么麻烦,当年害你祖父的,和今日害我的,没准儿是同一伙势力,只管交给玄影司去查。”

“但也有可能不是。”冯嘉幼不愿意去想当然。

“你执意去查,或许会遭遇危险。”李似修沉吟片刻,叮嘱道,“你且当做从来不知道,全部交给我来处理,莫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你在查那艘商船。”

若不是因为他,冯嘉幼不会知道商船的事儿,他责无旁贷。

冯嘉幼却摇了摇头:“这一处无需李大人忧心,我夫君武功不俗,会保护好我的。”

李似修余下的话哽在嗓子里。

他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回沈时行面前:“沈公子,我先告辞。”

“这边请。”沈时行对他好奇,将他往衙门口送。

李似修上了马车立刻吩咐姜平:“派人去买最快前往金陵的船票,顺便通知秦大人一声,今晚的约我没空去了。”

姜平:“是。”

这厢沈时行回来冯嘉幼身边:“小嘉,李大人答应帮忙了么?没有趁机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咱也不是非得找他帮忙不可,你往后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

冯嘉幼:“?”

沈时行这会儿有点后悔:“谢兄没跟你说?李似修这人有怪癖,他喜欢……人妻。”

当着冯嘉幼的面,有些难以启齿。

冯嘉幼:“……”谢揽这家伙,也没必要诋毁人家吧。

“我原本并不是太相信,但我瞧他刚才的反应……”尽管他伪装的很好,沈时行依然隐隐嗅出了异常,“你千万不要告诉谢兄,是我出主意让你找李大人帮忙。”

说曹操曹操到,沈时行一眼瞥见谢揽正往这边走,赶紧溜之大吉:“小嘉,李似修的折子我搞到手了一些,回去拿给你……”

谢揽走过来,目望沈时行逃跑的背影:“他怎么了?一见我就跑?”

冯嘉幼剜了他一眼:“你为何诋毁李似修?”

谢揽莫名其妙:“我何时诋毁过他?”顶多是腹诽。

听冯嘉幼讲完,他无语,“我从未说过这话,是沈时行自己乱想。”

“你不乱说,他会乱想?”

谢揽不愿再提起两人之前闹过的不愉快,岔开话题:“你找李似修做什么?”

冯嘉幼道:“沈时行帮我解开了木盒之谜,竟与私盐有关,李似修恰好在金陵户部管盐政的……”

谢揽听她讲着,倏地撩开她帷帽的轻纱,弯腰低头仔细盯着她的脸。

冯嘉幼冷不丁被他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谢揽轻声道:“我担心你得知爷爷真被人谋算过,哭了一场。”

“多久的事儿了,我哪有那么脆弱。何况此事也未必是真。”冯嘉幼拍他的手,让他赶紧站直了,不要将脸凑到她帷帽里面,容易引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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