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143)

冯孝安坐稳之后认真打量她,发现她比分别时似乎瘦了一点:“这一路回京想必不容易。”

冯嘉幼无视他的关心,脸朝外催促谢揽:“怎么还不走?”

谢揽回头解释:“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

“李似修应该快到了。”

冯嘉幼纳闷地问:“你为何要等他?”

谢揽心里痒痒得很:“我想看他回京第一天,衣摆上写的是哪句诗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冯嘉幼真是无语:“你说你无聊不无聊?”

冯孝安眨了眨眼:“李似修?我上午在津北渡口见他了,他去了长芦盐场,没那么快回来。”

谢揽有点儿失望。

冯孝安回忆了下,想起来了:“他今日衣摆上写的是‘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谢揽微微讶:“二叔,连您也注意到了?”

“很奇怪么,金陵城许多人知道他有这习惯,且一些文人雅士效仿,可惜都没有他字写的漂亮。”冯孝安笑着说了声“有趣”。

谢揽呵一声:“都学他这般奢侈,哪里有趣?”

冯孝安:“那倒不是,他这些衣裳穿过之后全都捐给了金陵善堂,善堂拿去卖,以他的名望总能卖出高价,且还供不应求……”

冯嘉幼不知道这些:“善堂?”

冯孝安见她对李似修做的善事颇感兴趣,正要与她详细聊,马车突地疾行,将他到口的话全给甩了回去。

难得和女儿找到了话题,冯孝安坐稳后继续说:“李……”

谢揽再是一甩马鞭:“二叔,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先别回城里了,一起去庵堂接二婶吧?”

第71章

这算不算喜欢.

冯孝安果然打住了话茬子, 隔着帘子不悦地扫了谢揽一眼。

“不去。”冯嘉幼不耐烦地道,“天色不早了,我累得很,想早些回家。”

谢揽原本就是为了让二叔闭嘴才故意说的, 没打算去。

他心里明白, 接人也得等二叔拾掇利索之后独自去接, 他们做晚辈的跟着多尴尬。

“那先回家。”谢揽驭马往城门走。

轻微颠簸之中,冯孝安闭口不再说话, 冯嘉幼却突然说道:“告诉你件事儿, 李似修是徐宗献的亲生儿子。”

“嗯?”难得将冯孝安给说的愣住。

“‘济河龙影’是徐宗献送给我们的谢礼。”冯嘉幼抱着手臂,双脚伸直了来, 盯着自己的脚尖,讲了讲遇到骆清流的经过, “相信‘大理寺卿’的事儿,这位掌印也不会太过刁难。毕竟咱们与他如今也算同仇敌忾, 都要对付驸马爷那伙人。”

冯孝安捻着手指沉吟:“我只想到他二人或许有一层结盟的关系, 着实不曾猜到……”小心叮嘱她, “此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冯嘉幼冷哼一声:用你说?

谢揽问:“二叔, 你知不知道徐宗献是个什么出身?”

冯孝安这会儿不太想搭理他。

但瞧见冯嘉幼也慢慢抬起了头, 同样想知道的模样,他讲述道:“徐督公就是一个普通的寒门书生, 祖上连着好几代都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二十七八年前, 京郊有个名噪一时的盛景书院,教导出的学生有不少人中榜, 他当时也在那里读书, 等着来年考试。”

冯孝安寻思了会儿, “会留一个儿子, 应该也是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的徐宗献默默无闻,我们什么都查探不出来……”

谢揽嘀咕道:“怪不得李似修从前那么能藏,原来也是遗传。”遗传真强大。

冯嘉幼认真听着:“那他是怎么得罪阉党的?”

“得罪阉党的不是他,是书院的山长岳蒙。”冯孝安耐着性子和她说,“岳蒙酒后写了一首诗,讥讽了国师。”

所谓的国师,只不过是先帝宠信的一个奸贼。

那奸贼与当时的大督公沆瀣一气,大魏的国运,正是从这些人手中开始衰败。

“然而对付岳蒙并不容易,岳蒙是位名仕,天下仰慕者众多。于是一众阉党前往书院,逼着书院弟子每人写出一条关于山长的劣迹。”

收集了将近上百条的莫须有,以推倒岳蒙在天下仕子心中的形象。

“当然也有一些硬骨头宁死都不肯写,这其中就包括徐宗献。闹得凶的被当场斩杀,余下的有的遭流放,有的被囚禁,徐宗献和其中几人则被处以了宫刑,充入了十二监饱受折磨。都是些文弱书生,哪里熬得住,那几人里似乎只有徐宗献活了下来,还一步步走到今天,着实是个人物。”

因此,冯孝安对徐宗献的观感并不算太差。

此人如今虽然心狠手辣,排除异己眼都不眨。但十二监在他手中其实还算平和,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正常的争权夺势。

至少称不上奸邪。

冯嘉幼这些小辈们看不惯,只是不曾经历过真正的血雨腥风、暗无天日罢了。

“对了,还有件事。”冯嘉幼想起来,“我们没去找那位老郎中,你的药稍后叶适舟会送回来。”

“我已经知道了。”冯孝安点点头,“只可惜你的心疾……”

“不劳你费心。”冯嘉幼又想起来,“另外,我觉得衡王与从前相差太大,他这五年一直被十二监盯着,可能是真怕了,也可能是伪装……”

等隋瑛回来,她要仔细打听打听,毕竟隋瑛和衡王更熟悉。

提起隋瑛,冯嘉幼不由摸了摸搁在袖筒里的玉佩,思量着何时将玉佩还给她。

更考虑到底要不要瞒着骆清流救过她的事儿。

说着话,马车抵达城门口。

谢揽亮出自己的玄影司腰牌,顺利通行,又熟门熟路的回到冯府。

主人外出,冯府大门紧闭,谢揽下车去叩门,家仆将门开了一条缝,立马回头喊道:“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出来好些个等着提行李的家仆。

都是些年轻的家仆,问候了小姐和姑爷,却对冯孝安陌生得很。忙着干活,也不敢多看他的长相。

冯嘉幼才不会主动介绍,只管大步往府里走。

冯孝安则站在台阶上,抬头凝视匾额。这两年他偷着回来过多次,却从未走过正门。这正门的门槛,他足有十几年不曾跨过了。

谢揽在旁提议:“二叔,要不要给您端个火盆跨一跨,去一去晦气?”

冯孝安的情绪被打断,扭头看他,露出费解的目光:“我究竟哪儿惹着你了?一直对着我阴阳怪气?”

冯嘉幼不在面前,谢揽终于逮着机会指责他:“您知不知道她差点要去嫁给李似修?您还说李似修的好话,究竟有没有将我当自己人?”

冯孝安啊了一声:“怎么,李似修和小嘉……?不好意思,我纯属无意。”

谢揽信他个鬼:“您骗谁呢,李似修从前几番上门求娶,您会不知道?”

“看不出来啊小山。”冯孝安稀奇的看着他,抬起手想去摸他的后脑勺,“从前总觉得你这小脑袋瓜子就像个摆设,原来是没用对地方。一提到拈酸吃醋,你脑筋转的还挺快。”

谢揽心道不快不行,因为武功在媳妇儿面前没有半点儿用处。

他一猫腰躲过冯孝安伸过来的手:“有事说事。”

冯孝安往里走:“你这成婚之后,气性也见长。”

“我不是生气。”谢揽追上去,以手挡住唇畔低声道,“您还想不想和幼娘改善关系了?若是想,就别让她瞧见您和我太过熟稔,对我有太多不经意的小动作。她敏感得很,心里会不高兴,愈发不会给您好脸色,重点是还会连累我跟着一起遭殃。”

冯孝安刚跨过门槛,身体微微一滞,小山说的没错,这样的细节自己竟然忽视了。

谢揽观察他的反应,算是看明白了,再聪明的人也有弱点。

他二叔在外运筹帷幄,几乎算无遗策,但处理自己的“感情”,各种感情都包括在内,简直是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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