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201)

但他若也选择回去,隋瑛是绝对不会逃走了。

连谢揽都没信心护住冯嘉幼,他又哪有自信能够保护好隋瑛?

而隋瑛蓦地愣住,睁大一双眼睛又惊又疑地望着他。

换成平时,骆清流说出这番话之后,可能会想要抽自己嘴巴。

但眼下面对着九死一生的局面,还管那么多作甚。

……

此刻的城门内外。

冯嘉幼的双眼正忙着在谢揽身上找伤口。

从左肩直到前胸,那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看着是最吓人的,但冯嘉幼知道,这仍属于外伤的范围。

按照谢揽讲给她的那些武学知识,她猜他八成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像韩沉这般剑道高手,一剑砍下,将谢揽的家传苗刀都给砍断了,砍在谢揽的肩胛骨上,足以震断他的肋骨,损伤他的脏腑。

冯嘉幼平时连被针扎下手指都忍不了,无法想象他此刻究竟有多疼。

她又看向地上陷入昏厥的韩沉,两个手腕垂落之处,也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即使能救回来,不成残废,往后估摸着也无法再继续握剑……

但她明白谢揽已经尽力了,不然他不可能伤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回头的路上,冯嘉幼多少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

知道谢揽不会为了保全自身,而砍下韩沉的头颅。

也知道他还考虑到了韩沉是解决当下时局的关键,若是死了,她企盼平息战火的心愿将会落空。

冯嘉幼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他抱怨她从未说过喜欢和爱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说喜欢不难,但谈爱似乎差了点。

此刻冯嘉幼扪心自问,若他不值得自己去爱,这世上究竟还有谁值得?

当这个念头占据她的头脑时,她好像忘记了眼下的处境,立刻翻身下马,朝他跑了过去。

几丈远的石板路,竟好像隔着几万年那么遥远。

甚至想要抱怨,他像个傻子似的呆在那里做什么?

不会朝她迈几步么?

而那些原本被谢揽的诡异模样给震慑住的南疆护卫们,见他发呆,心道是个好机会。

他们仍心有余悸,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怕“惊醒”了他,只上了两个身手敏捷之人,手持两柄弯刀,分左右迅速朝谢揽突袭!

冯嘉幼因是面朝他们,看的清楚,但他们身形太快,她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去提醒谢揽。

而谢揽似乎也用不着提醒,她还不曾喊出声的时候,他原本有些失去焦距眼睛便倏然一沉。

谢揽不曾回头,只是稍微移动脚步,反持短刀的右手猛地像斜后方一刺,刺入突袭者的胸口。

而另一名突袭者手中的弯刀即将抵住谢揽的脖颈时,却被他空闲的左手擒住了手腕。

谢揽拧着他的胳膊一个转身,他便只能惊恐的睁大双眼,亲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无可避免的溅射在谢揽的侧脸上,他双手同时松开,两具尸体同时倒地。

他弯腰,拔了尸体上的短刀。

起身之前,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眸,朝对面众人睨了一眼,像是在为这柄冷冽短刀挑选下一个温热的胸膛。

对面一众人骇然着又向后退了半步。

冯嘉幼被这场景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是跑去他身后,并且抹干了眼泪,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夫君”。

谢揽知道她被吓到了,却不能转身去拥抱她。

因为他方才一使力,肩上的血涌的更厉害,不想她看见之后太担心。

他又急不可耐的想要告诉她,他已经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可以解答她的疑惑了。

但他实在太痛了,痛到根本无法正常说话。

他先咬牙忍了忍,才安慰她:“别怕。”

说着又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儿布,将肩膀上的伤口缠住。

在冯嘉幼回来之前,他甚至都不曾想起来稍微处理一下伤口,因为用处不大。

随后,谢揽面朝着那些王室护卫冷笑道:“不是让你们一起上?非得一个个的送死!”

此时的他才和他以为的一样,凶悍的像条恶狼。

脸上没有怪异渗人的笑,只有肃杀和沉着。

对面众人原本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是因为恐惧,一个没必要妄动,反正逃出城的两人已经追不上了,只要拖着谢揽,拖到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支……

或者等南疆的边境军到来,擒下他便简单多了,犯不着拿命拼。

但现在他们看清楚了形势,拖着谢揽,他们只会越死越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之中没有首领,没人下命令。

而他们的大首领戈毅,副首领戈宏,此时还在监国身后,一直没出手。

他二人也是护卫之中武功最高的两人,尤其是大首领。

“上!”不知是谁喝了一声。

他们存着自救的心,而非立功的心,一起朝谢揽和冯嘉幼杀过去。

谢揽以左手握住冯嘉幼的右手,只以一柄短刀应战:“闭上眼睛。”

冯嘉幼早就已经闭上了:“韩沉的剑不能先拿来用么?”

苗刀断了,没料到会有血战,不曾将兵器匣带来,靠着这一柄防身用的短小靴刀,恐怕会捉襟见肘,吃力得很。

而这些护卫的弯刀都是根据他们的虎口特制的,估计很不好用。

“他那柄剑最多再挡一击,必碎。”

若可以用,谢揽早拿来用了。

凭你什么宝剑,斩断了他的苗刀,还想完整无缺,怎么可能?

冯嘉幼不说话了,怕分他的心,只紧紧攥住他的手,被他牵着不断的变换位置,耳边时不时便是“铛!”的一声。

……

始终在原地站着的翁若怡,目光锁在城门口,对身后的正副首领道:“你们两个不愧是先王当年亲自挑选的人,这份忠诚,我很欣赏。”

他二人垂首不语。

翁若怡淡淡道:“我给王上下蛊,是因为知子莫若母,早看出他耳根子软,容易受人蛊惑,害怕将他送去大魏学艺,本事没学会,却被人给哄骗的忘了本,就像我大哥一样,才留了一手。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先是被大魏的女人骗着去当盐枭,现在连南疆的土地都想拱手相让。”

大首领戈毅忍不住道:“监国大人,他毕竟是我们的王上,也是您的亲生儿子……”

翁若怡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我也是迫于无奈,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遭人擒获,连亲生儿子也靠不住,与敌人称兄道弟,我不自救怎么行?”

两人的头垂得更低,这是他们的失职,本就是死罪。

翁若怡往韩沉的方向望去:“我知道这谢揽是不会让他死的,他若死了,他们的算盘全都要落空。但你们若再不出手,这样耗下去,你们的王上恐怕真会因为失血而死。我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利用他脱困,反杀谢揽等人,稍后将他带回王宫,是会为他医治的。”

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会将他囚禁起来,不再放权给他,也不敢再放权给他。

“不信?你们不是说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大首领没反应,副首领戈宏侧目看他,让他赶紧拿定主意。

王上已经是这样了,再效忠他有什么用?

而监国大人雄才大略,她才是最适合的君王人选。

然而大首领始终没有动作,戈宏不管了,跳上一侧残败的屋顶,朝城门口疾奔而去。

他的目标不是谢揽,而是倒在路边的韩沉。

监国大人刚才说那么多,是给他们台阶下,也是提醒他们,王上对于这位谢千户的重要性。

去抓王上,定能牵制住他。

此时,谢揽正被一众护卫围攻,牵着冯嘉幼在这还算宽阔的主街道上不停的变换身形,不断的手起刀落。

莫说是他,连冯嘉幼都被溅了一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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