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203)

隋瑛又退回来:“你怎么还不逃?再不逃真的来不及了!”

“没必要啊。”沈时行躲在一根城门柱后边。

冷静下来之后,他差不多看清了形势,“咱们究竟是赢是输,差不多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赢了不用逃,输了逃不掉。”

城外都是崎岖山路,有些栈道狭窄的根本无法骑马,需要牵着走。

若是输了,他一个不懂武功之人,肯定会被追上的。

隋瑛粗略一想,认为他说的也对:“若能活着回去,这也算个教训,看你往后还凑不凑热闹!”

“我若是会怕,就不会一个人追来。”沈时行原本想逃,也只是怕留下来给他们添乱。

现在看来并不会添乱,无所谓了,“你就别管我了,快去帮忙,我有自保能力。”

说着,他拽了下自己的儒生长袍领口,露出里面一层刀枪不入的软甲。

双手一掀,软甲边缘支棱起来,连脖子都能护住。

此番他执意要来南疆,他爹虽然气的想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但出门前还是给他准备了一大堆的防身宝物。

隋瑛见状放心不少,先不管他了:“躲好了。”

“我知道,谁也不会比我更爱惜自己的命。”

隋瑛便跃到了骆清流身边去。

此时骆清流正遭四个人围困,他的优势在于敏捷的身法,但因为要围着韩沉,便被捆在了原地。

隋瑛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只盯着一个最差的打,帮他分担一点压力。

她不来还好,突然跑过来,骆清流险些被砍伤左臂。

“你小心啊!”隋瑛拔高声音提醒他。

骆清流听出她声音有一丝微颤,心底涌出些许异样。

但很快说服自己,她待朋友一贯仗义。

看她待沈时行的态度就知道,嫌弃之下,十足的关心。

骆清流自从走出十二监的暗牢之后,一直默默关注着隋瑛长大,或许比冯嘉幼还更了解她的优点。

……

远处。

翁若怡快要沉不住气了:“戈统领,你告诉我,你一共跟我多少年?而这些年来,我是不是待你不薄?”

戈毅无言以对。

他从小被上一任南疆王挑选进王室护卫队,也曾跟随他入侵滇南,上过战场。

但先王去世之时,他才十几岁,之后的十几年,他得监国的赏识,一直陪伴在她身侧,直到今日。

论感情,自然是与监国的感情更为深厚。

可他毕竟立过效忠王室的誓言,一生不得背叛。

翁若怡抬起手臂指过去:“他们全是你亲手带出来的护卫,你却忍心看着他们死于敌人刀下?”

他不心疼,她都要心疼死了。

培养这样一队精锐极为不容易,才刚废了一个儿子,她心中正难受,实在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损失。

戈毅终于开口:“违背誓言者,原本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翁若怡简直要被他的愚忠和迂腐给气笑了。

当然,这也是她一直非常信赖戈毅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只因为他是现今南疆第一勇士。

她沉沉道:“那戈宏呢,他是你的八拜之交,你心中只有忠,没有义?”

戈毅的下巴倏然收紧。

原本他看向谢揽的眼神,充斥着欣赏与惋惜。

欣赏他年少有为,惋惜他英雄末路。

此刻惊觉自己还是小瞧了谢揽,在他倒下之前,绝对有本事杀死戈宏一队人。

自己若是再不出手,戈宏估计是最先死的。

因为其他人联合起来攻击谢揽伤势严重的左胸,唯独戈宏一人专攻谢揽的夫人。

且还打散了她的发髻,削断了她几缕头发。

在戈毅眼睛里,戈宏的性命,就如同那几缕被众多力量掀起来、随劲风舞动的纤细发丝一样,悬于一线了。

他无法继续坐视不理。

翁若怡满意的看着他纵身跃了出去。

戈毅一出手,她知道此番稳操胜券了。

……

正如戈毅说的那般,原本就杀红了眼的谢揽,此刻更是满身的戾气。

起初他和这些护卫只不过是敌我立场不同罢了,戈宏一番挑衅,成功上升为他的生死仇敌。

且那戈宏也十分狡诈,攻完便躲去手下背后。

终于被谢揽突破防线,迎面将他逮了个正着,手中的唐横刀便要不管不顾的挥下去!

“刀下留人!”戈毅持刀杀来,他这一刀瞄准的并不是谢揽的要害,仅仅是想逼他后退,放弃诛杀戈宏。

不曾想谢揽毫无收刀的意图,宁可再挨一刀也要宰了戈宏!

“大哥!”骆清流在后方骇然的喊了一声。

他想去帮忙,却脱不开身。

身处战圈的冯嘉幼头昏脑胀,完全被谢揽带着走,众多萃着寒光的兵刃在她眼前交织虚晃,发出脆响。

发髻散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不知道谢揽为何非得逮着戈宏不放。

但骆清流喊的这一声惊醒了她,眼见戈毅至半空落下,刀刃对准了谢揽。

而谢揽又不打算躲开。

冯嘉幼挣脱了谢揽的手,举起手臂瞄准戈毅,眯起一只眼睛,转动手腕上的暗器。

正是那件谢揽融了几柄宝刀亲自为她打造的袖里针。

砰!

满满一匣子暗器飞射而出,犹如天女散花。

戈毅没料到一直处于被动的冯嘉幼竟藏着暗器,且惊于这些飞针的速度,知晓厉害,慌忙旋身躲避。

他躲飞针那一刹,谢揽手中的刀同时落在戈宏身上。

一刀毙命!

而戈宏惊恐着睁大双眼倒地时,那几缕飘扬的发丝也落在了他尸体的不远处。

在大首领出手的情况下,副首领依然被杀,还活着的南疆护卫俱是胆颤心寒,抑制不住的后退,不敢再上前了,甚至想要转身立刻逃走。

包括正与骆清流纠缠的那几人,也慌里慌张的退了回去。

而谢揽重新拉起披头散发的冯嘉幼,向后退了几步。

冯嘉幼还被袖里针的后劲儿反震,加上紧张,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谢揽搂着她,很想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一下,是安抚她,也是夸她做得真好。

但他满口的腥甜血味儿,会弄脏她。

冯嘉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禁不住自责:“我射偏了,本来瞄准的是他的心脏。”

多好的机会啊。

谢揽发动攻势之前曾在她耳边提醒过她,危急时刻记得袖里针。

将整匣子全部打出去,不要犹豫。

她从前闲来无事时常练习瞄准,自以为已经百发百中,但真正对敌之时,才知道发射暗器和心理素质也有关系。

“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超出谢揽的想象。

果然聪明人学什么都聪明,时机挑的恰到好处。

谢揽原本还想再夸她两句,喉头鲜血一涌,来不及吞下去,冲出了口。

冯嘉幼无论怎样心疼,也尽量不表现出来慌张。

靠近他,用自己纤细的肩膀支撑着他。

戈毅落地时一个趔趄,他躲开了大部分的袖里针,但仍有一小部分扎进了他持刀的右臂和右肩。

不知这些针是何种材质打造的,坚韧无比,好像扎进了他的骨头里。

戈毅痛的几乎握不住刀,转头看一眼戈宏的尸体,闭了闭目,又面朝谢揽,并没有喊打喊杀:“谢千户,你们走吧。”

后方的翁若怡喝道:“戈统领!”

戈毅不理会她,只和谢揽商量:“将我们的王上留下,我做主放你们走。”

“不可能。”谢揽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伤得也不轻。”

他亲手打造的袖里针,他最清楚近距离发射的威力。

戈毅道:“但我此时若想拿下你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谢揽提刀指向他:“你可以试试。”

戈毅叹气:“就算我拿不下你们,至少有本事拖到军队前来……监国大人不会要王上的命,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知道你们非得将王上带走,是想平息干戈,但为此赔上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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