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23)

作者:木白苏 阅读记录

她不免觉得自己这一趟果真没白来,见了这么多绝色美女不说,还能看见简是之如此难受的一面,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苏楚悦亦缓缓上前见礼,鬓边珠钗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摆荡,发出泠泠声响。

简是之扯了大半天嘴角也没能挤出一个笑,刚免了她的礼,便见她直起身子,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眸中闪着光亮,竟好似要将自己一整个吞了。

他不禁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稚鱼偷偷打量此刻皇后的表情,见她已然收敛了方才介绍李夕照时的粲然笑意,由此她便窥透了今日棋局。

一个是自己的侄女,一个是首辅的侄女,一个真心诚意,一个不得已而为,她忽而觉得这盘棋当真有趣,接下来就要看执子之人如何下手了。

简是之收回眼眸,却发觉身侧的李夕照也以同样的眼神打量自己,且过之尤甚。

他刚刚平息下去的心情又惊了起来。

他紧忙开口唤住正欲回到原位的苏楚悦:“劳烦廖姑姑也为苏小姐搬个椅子过来。”

这一下他一左一右都坐了人,不过倒是令他松了口气,现下这两人似乎在暗自较劲,如此,注意力也不全在他身上了。

皇后又同余下那几位佳人说了会儿话,便借口体乏,令她们都散了去,这一下,偌大的阁内便只余下他们四人。

简是之当即耷拉下眼眉,看了看左手边的李夕照,又看了看右手边的苏楚悦,接着回首望向江稚鱼,眸底满是哀求。

江稚鱼耸了耸肩,忙将视线移到屋顶,这事儿,她可帮不了。

苏楚悦嘴角上扬起恰到好处的角度,斟了一杯茶双手奉给简是之,柔柔道:“王爷,喝茶。”

还不待简是之伸手去接,李夕照就起身直接将那茶杯夺了过来,语气不善扬声道:“哟,怎么是蒙顶黄芽,表哥最不喜欢这个了,那些宫人也真是的,偏煮了这茶来。”

她又对着苏楚悦笑了笑:“也不怪你,你与表哥刚刚相识,自然不知他的口味喜好。”

江稚鱼悄悄摸到暗处一角,偷偷拿起一块糕饼咬了一口,看着面前这场大戏,果真是剑拔弩张,精彩得很。

简是之干笑了两声,很有些不知所措。

李夕照又扬眉道:“爹爹前些日子出使边塞而归,带回来不少中原没有的宝物,表哥随照儿去府上瞧瞧吧。”

说着,就扯起了简是之的手欲朝外走。

苏楚悦自然不甘示弱,旋即接道:“若要说宝物,我爹是最爱收藏这些古时玩意儿的,王爷要是感兴趣,合该去苏府一趟才对。”

话音未落,她便拉起来简是之的另一只手。

简是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不能理解历代皇帝为何要后宫三千佳丽,如今有这两个,便已够他烦的了。

李夕照与苏楚悦都直愣愣盯着他,等待他发话,简是之脑子使劲转,急着思考应对之策,忽而眸色一亮,心生出一个不算是计谋的计谋。

他一咬牙,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大不了日后家宴的时候多敬舅舅几杯酒,便对李夕照道:“妹妹说的对,舅舅这才从边塞回来没几天,你该在府中好好孝敬他才是,赏宝之事日后定有机会,你且先回府去吧。”

李夕照吃了闭门羹,当即拉下了脸,又对上苏楚悦嘲讽的笑颜,她更加燃起了怒意,开口辩道:“我……”

“来人,送李小姐出去。”简是之并不给她机会,急忙将她请了出去。

李夕照走后,苏楚悦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眉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拉住简是之的手又紧了紧,悄笑道:“我入宫之前便听闻宫中有一花苑,风景极美,王爷带悦儿去瞧瞧吧。”

她微眯起眼眸看向简是之,更显妩媚风姿。

简是之却只觉脊背发寒,费力挣脱了她的手,沉声道:“今日便不了,苏小姐亦先行回府去吧,改日若还是想要观景,自有廖姑姑引着前去。”

苏楚悦怔愣一瞬,似是未料到他会如此说,不过旋即又浮上了笑意。

她可不会如李夕照一般蠢钝,面前这位可是当朝亲王,比起他的喜欢,王妃的地位和尊荣更紧要的多。

无论如何,她也是首辅的亲侄女,他不会不给自己几分面子。

“王爷说笑了,悦儿笨拙,赏不得什么美景,只不过想要借口与王爷一道同行罢了,王爷若不愿,悦儿独自前去还有什么意思。”她瓮声瓮气说着,平生出几分可怜模样。

暗处的江稚鱼已经两三块糕饼下肚,又提起一串葡萄,摘下一粒放入口中,边暗想,这位苏小姐看起来是个狠角色。

第20章 、看戏入戏

苏楚悦一瞬不瞬望着简是之,唇角笑意不减,又柔声道:“叔父曾对悦儿说,自他为地方官员时便一直仰慕王爷,如今入内阁为官,更是以王爷之品行要求自己,叔父说了,大梁今朝有王爷这般人物,是全天下的幸事。”

这一段话直听得简是之头皮发麻,且不说那内阁首辅苏大人为地方官员时自己不过十三四岁,他仰慕一个孩童作甚,再者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齐王殿下那是个只会耍滑享乐的主,他这般夸赞,属实违心。

不过是否出自本心并不重要,要紧的是那些官场体面话的弦外之音。

当朝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如今不但不畏惧得罪皇后的母家,极力举荐自己的亲侄女做齐王妃,还教她说出这样的话,其内暗含的意思,他也是猜得透的。

这样的事情并不鲜有,朝廷之中只太子与齐王两位皇子,故自他懂事以来私下巴结攀附之人不胜枚举,可他本志不在此,况且他深知太子生性多疑,于是自少时起他便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外臣的距离,纵是谨慎如此,也还是避免不了有闲话传出。

江稚鱼一串葡萄已然下肚,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她只觉此刻殿内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空气都捏紧起来,她深知简是之浑浑噩噩外表下的耳聪目明,她紧紧瞧着他的神色,忽而明白了什么。

很难说他荒唐的行事作风,是他本性如此,还是为了逃避什么而做出的伪装。

简是之紧了紧喉咙,故作惊喜道:“是吗?那如此看来苏大人倒是和苏小姐一样有眼光,别的不说,斗蛐蛐、捉麻雀一类的活计,本王若说是大梁第二,可没人称得上第一,苏小姐回去也同你家叔父说说,平日里无事别总之乎者也地念些圣贤书,没意思地紧,想遛鸟什么的,尽管来找本王,找朝贵也行,他玩得比本王好。”

话毕,他还扬起一个尤甚天真纯良的笑。

江稚鱼差点笑出了声,可别说斗蛐蛐了,在装傻充愣上面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大梁第一,人家和他谈论谋论之事,他竟扯到胡闹玩乐上去了,而且又一次,推朝贵出来挡剑。

她再一看那位苏小姐,粉嫩的小脸蛋上立时透出青紫色。

不过苏楚悦当即掩下了面容上乍现一瞬的不悦,重新引出话头,又回到了今日最初的主题。

“皇后娘娘为王爷选妃,悦儿能借此一睹王爷玉容,已是三生有幸,且又能同王爷说上这么好一会儿的话,当真是悦儿和王爷之间的缘分。”

缘分这事简是之熟,在之前从朝贵那里偷来的戏折子中他看到过,一般男女情动,便总借口说是缘分已至,而一旦离分,又以缘去为托辞。

他只觉得,缘分真冤。

苏楚悦又接着说道:“悦儿虽生性憨笨,不似王爷般睿智多思,可悦儿知道做王爷的妃子,或者说做一个男人的妻子,需要些什么。”

她忽而眸色暗了暗,略显出一副委屈的姿态,可怜道:“悦儿自知不如李姐姐般懂礼数识大体,自然也比不得姐姐与王爷的青梅之情。”

不过只一瞬,她又转了神色,道:“不过王爷与李小姐话不投机,日后如何生活得到一处去,悦儿现下虽不知晓王爷所爱,却会细心学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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