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冷嘲热讽。

周蕴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站队很明显。只要能说得上话的宗主里有一个站在江祝的对立面，周蕴就不会更改自己的阵营。

叶淮不知道周蕴是怎么想的，但知道就算去求了，也是没戏。

他知道秦霜年敢这么说，是因为秦霜年觉得他不会接着打。

这只能说明秦霜年还不太了解他。

因为江祝这件事性质不同，他们不能带着她跑走，所以只能一次次退让，选了一条最艰难，但也许前景还算光明的路。

却不代表路上没有灯的时候他们不会自己打出一片火花。

叶淮握紧剑柄，倏然酌月出鞘，剑身映着日光照在秦霜年眼睛里，瞳孔急剧缩小。

“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

疯一次。

就在叶淮已经蓄满了力，酌月熠熠生辉，几乎要盖过日头笼罩整座宅院时，秦琅推门而出。

而江祈等人堪堪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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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了三公子！”慕城巴掌高高举起，又在最后关头轻轻落下，讪讪地在桌子上象征性拍了一下，“没想到三公子这次这么刚，直接就找上清净阙大门了！你应该知道最后秦宗主一定会出来吧？被小辈打上门，自己出来是大度，要是迫不得已被打出来可就丢大人了！”

叶淮不语，手指轻轻捻着。

并不是，如果秦琅不出来，他真的会打上去，其余的没有多想。

月小楼对几人深深作揖，哑声道：“我给各位赔罪。这次我家坊主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决断，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若是坊主能够站在我们这边，许多事情便不会如此复杂了。”

江祈连忙托起他，“你何必如此。她是她，你是你，就算你是她的弟子，也不用为她的决策感到抱歉，我姐也不会怪你的。周坊主知道你来吗？为免你那里多些麻烦，先回去吧，有事的话，我一定联系你。”

月小楼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慕城左顾右盼，叶淮江祈和江覃脸色都不算好看，也敛眸不言。

江岚和叶浔姗姗来迟，还跟着叶汐和端木谨。

“阿淮，你今日实在太莽撞了，怎能直接打上门去？”叶浔见面先垮了脸，在叶汐等人变色前又朗然一笑，“不过，很是畅快。”

江岚叹息，“这样，岂非将你们也拉下来。”

叶汐反驳，“江叔，您不能这样说！想为阿祝发声的人很多，如阿淮这样的人并不少，只是碍于实力和地位不能而已。阿淮受阿祝照拂很多，若是此时还畏首畏尾，我也得给他一巴掌！”

叶汐一说话，气氛就轻松了些。

江岚和叶浔出面，叶淮又虎视眈眈，秦琅就算再想寻私仇，也要掂量掂量，何况只是推迟押解的时间。

“同秦宗主谈妥，缓了三天，不能再多了。”江岚显露出几分轻松，“三天也好，三天也好……能多养一天是一天。”

叶浔：“不过阿淮，你贸然对长辈不敬，纵然你我心知肚明为何，但难免落人口实，这几日，你便呆在房间里，抄录《问礼》三十遍，做做样子。”

能达成目的，区区抄书，不足挂齿。

端木谨笑道：“做做样子罢了，我替阿淮抄几遍，很快的。”

江覃一直没说话，此时才多了些笑模样，“我也帮阿淮抄一抄。”

“好好好，我也来！”

江祈举起手，平生头一次自告奋勇要抄书，那边江野凑上来，“少谷主，秦小姐来找您。”

秦雪销因为秦家小姐的身份，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偷偷摸摸地不像个世家小姐。

江岚轻点了头，江祈立刻跑出去。

慕城自江岚等人出现后就如坐针毡，说到底江祝之前的境遇也不好，他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争取到什么好，现下心里总觉得愧疚，匆匆告别离开。

“阿覃，我们不会迁怒他，你与他交好，记得说清楚。”

“是，师父。”

叶汐沉沉一叹，“若非我怀了孕，该是我去照顾阿祝的。听说那个叫柳絮的修士连夜去找明清，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端木谨连忙安慰，“阿汐莫急，明清虽然性子急，担心阿祝的心不比你少，她能照顾好阿祝。”

江岚看着留下的几个孩子，心中五味杂陈。碍于避嫌的由头，他现在说的话大打折扣，百家会审也驳了他的话语权，只能干看着江祝一个人挣扎，其他孩子据理力争，什么都敢做。而他作为宗主，居然……什么都不敢做。

就算来之前，江祝曾与他谈过，绝对不会因为江岚未来的缄默不言而生半分怨怼，不代表他不愧疚。为了整个琢烟谷能够不至于被冠上勾连鬼族的罪名，他缩手缩脚，顺其自然地由事态发展，最大的抗争也不过是放纵江祈在大殿之上顶撞他人，借着叶淮的东风为江祝争取一点喘息。

当初从火海里把小小一只小姑娘抱出来的时候，他就想一定要护好哥哥的孩子。

可惜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学会做一个合格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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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加上三天，时间也转瞬即逝。

江祝再一次从那间小屋子出来时，身旁站着易明清和柳絮。说是防备，看起来却更像是担心现在的她会一个不留神儿就倒地不起。

不论叶家还是江家，都没有想到短短几天，原本身形矫健的少女会如此形销骨立。丰满的苹果肌凹陷下去，合身的家袍松松垮垮，葱白的手指指节突出，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一半。

唯有一双明眸，在经历过几天几夜的辗转反侧后，依旧光彩夺目。

“阿祈。”少女轻声一笑，“还记得我吧？”

“废话！”江祈骂了一句，快步迎上去，想抱江祝又下不去手，生怕把瓷娃娃打碎了一样，手舞足蹈像个傻子，“……你怎么这么瘦了？”

“瘦了也有力气打你！”

随之而来的是江祝一巴掌抽在江祈肩膀，声音清脆，用力不小。

江祈勃然变色。

“不疼了。”

少女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是真的不痛了。

叶淮早已经悄无声息凑过来，深深拧着眉。少年个子高，江祝探手时，便不自觉地俯身。

江祝手指戳在额头，凉丝丝的像冰，“从见到你就没看过你不皱眉，放松点。”

江祈：“小楼不能单独来，他要你珍重。”

“嗯，知道了。”

江覃的披风落在身上，叶汐的暖手炉塞进手里，被叶汐拉着哭了一句又一句，好不容易劝好了，江祝站在江岚面前，抬头朗笑。

“二叔，我可好啦，不用担心。”

她知道江岚才是最辛苦的。自从鬼界回来后，就没见江岚轻松过。他背负着琢烟谷所有人的声名，又要不动声色地保护她，旁人未必能理解，琢烟谷弟子闹过她也不是不知道。

少女笑得很暖，是冬日里一抹刺穿云层的暖阳，驱散了阴霾。江岚终于伸手搂住她，手掌落在肩头，“……瘦了。”

“胖回来很容易的。”江祝被抱得暖和，喟叹一句，“我很好的，没事，明清和柳絮很照顾我。”

江岚松开江祝，对着易明清和柳絮颔首。叶淮江祈等人，抱拳作揖，深深一礼。

除去年岁，便是江岚的礼，易明清也是受得起的，柳絮就受宠若惊了。他再天资卓绝也是个普通弟子，叶家公子，江家久负盛名的弟子和少谷主的礼，他自觉德不配位，无力承受。

叶汐：“受着吧，我们知道阿祝得你帮助，你受得起这份礼。”

不宜耽搁太久，江祝被押到了应龙府风云场，百家皆等候于此。由柳絮等潇风门弟子押解，易明清守候在侧，一路前往伏明裂谷。

昔日伏明裂谷翻天覆地一战，不过短短岁月便回复了五分生机。修士抛洒的热血，悲切的怒嗥，孤注一掷的决绝，几月前埋葬于此，数月后便被重新生长的生灵掩盖住曾经的悲怆，而所有人都会记得这里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