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11)

好想看她的反应。

“沈……”

元夕两个字还未顶出舌尖,忽见半朵红色花擦着沈元夕鼻尖落在她的衣裙上,她抬头,诧异地望着天。

花瓣落雨般洒下,台上台下,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

“天上落红花了!”

“是花雨!”

突如其来的奇景打断了萧明则未说出口的话,他只是短短的错愕一瞬后,惊喜道:“是幽族红雨!”

三百年前,幽王浸月从华京娶走了宴兰公主,大昭以最高规格送嫁,公主车架出王宫,幽王挥袖,火红花朵纷落,红雨伴驾,直到送亲队尾最后一艘船离京。

赠红雨亦是幽族最高的礼仪,意为换血为花,共享太平。

“是三殿下!”有人发现了站在般若白塔之上的三殿下。

雪白的斗篷迎风飘着,红花为衬,纷飞的银发,每一根荡漾起的发丝都如梦如画。

阳光下,他盖在头顶的斗篷就像在发光。

沈元夕望过去,眼睛刺烫,却不舍得移开目光。

一晃眼,般若塔上不见了踪影,沈元夕收回目光,雪白的斗篷从她眼前翻过,斗篷下的浅紫深红,也如涟漪般一层层荡起又落下。

“叮”上佳的玉佩相叩,钻进她的耳朵里,仿佛撞在她的心尖,一声清脆,余音微颤。

沈元夕抬起头,刚刚还遥不可及的风华美人,现在正垂眸看着她。

他的眼底划转走一抹艳光,平静地俯视着她,再收回,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沈元夕只敢在梦里想象,无比漂亮的手。

修长柔润,雪白的底色,因寒凉,关节和指尖微微泛红。

他那双手捏了一朵血红色的花,沈元夕好奇心怂恿着,才恋恋不舍把自己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开,看向那朵花。

很漂亮的花,美得不似真的,边缘还闪烁着微光,犹如从夜雾里摘下的妖娆。

三殿下将这朵花,轻轻放在了沈丰年的手中。

“曾与将军同伍,将军是大昭真英雄。”三殿下只说了这一句,之后退了半步,连眼神都放远了,仿佛立刻抽身出这场热闹繁华,置身事外。

皇帝声音还有些抖,叫了声:“三祖宗!”

沈元夕以为皇帝是怕的发抖,抬头偷看,意外瞥见皇帝那副兴奋的嘴脸和激动到放光的眼睛。

他开心非常,三殿下此举,给足了他脸面。

这庆典办得真好,往上数三百年,能跟宴兰公主出嫁一个规格的。

萧明则想,果然小时候常常粘着三殿下,还是有用的。

你看果然三祖宗待我跟别的皇上不一样!

三殿下轻轻蹙眉:“不是都结束了吗?还是我来早了?”

他轻轻伸出手,指尖接碰住还在纷落的红花。

“你还想让这些血苍兰落多久?”

萧明则听话道:“好!已经是最后了!三祖宗,你的花可以收了。”

三殿下轻轻抬手,披在头上的斗篷滑落,红雨止歇,落地的红花消弭不见,似清早被阳光暖化的霜露,红烟氤氲,不久散去了 。

离得远的百姓们遗憾叹息,而凤凰台上的人,却都无心去看红雨消散时的奇景,连同皇帝一起,目光全被三殿下吸引。

掉落的斗篷就像揭开了某种面纱,这冰雪雕琢般的美人在阳光下短暂的失了神,眼睛没办法完全睁开,罕见地暴露出一种诱人的脆弱。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很快,那件雪白斗篷又披了回去,遮住阳光后,三殿下从众人面前飘旋走,消失不见。

萧明则意犹未尽,好久之后,他呼吸才动了动,看了眼周围其他人,都跟他一个德行。

萧明则很满意,甚至有些得意。

这才对,三祖宗的美,这些人,就应该是这个反应。

至于别的——

萧明则再看向沈元夕,忽然没那么急了。

怎么说呢,这就像,山珍海味吃饱后,饭前馋的那碟爽口小菜,就不必那么着急品尝了。

让典仪就在这里圆满结束就好,至于婚旨,回宫再下也行。

他给宫人使了个眼色,刚要走,余光在沈元夕身上捕捉到了一抹艳红。

萧明则抬手:“且慢……”

沈元夕也才刚刚找回呼吸,一脸梦游刚醒的懵懂,见皇帝瞪着眼睛看着她,沈元夕顺着那道目光,摸到了鬓旁完整的一小朵血色艳花。

很漂亮的形状,要比她刚刚见的那些落花精致,仿佛像匠人一笔一刀精雕细琢出来的。

这朵漂亮的,还散发着金色微芒的花,和父亲手中的大朵血苍兰一样,没有随着红雨停歇而消失。

“哈!”萧明则自以为明白了,笑道,“三祖宗果然是个风雅人。”

受此影响,萧明则心中一动:回宫后,要好好琢磨个婚旨,他亲自写!

作者有话说:

皇帝:我明白了!三祖宗这在说,沈将军一家都是大昭英雄,将门典范!我这就回去下婚旨,下个文采斐然,配得上今日华丽氛围的婚旨!

三猫大怒:你明白个锤子。

第9章 滚回去

沈丰年在女儿房门外徘徊了许久,薛子游路过看到,叫了声义父,沈丰年定了神,招呼他过来。

沈丰年看向薛子游的眼神有无奈也有遗憾,薛子游惊道:“义父,难道是姐姐她真的要……”

封赏过后,当晚就有人在宴席上跟沈丰年透了风。

“明日早朝,大将军去了就知道了,黄某有十足十的把握,大将军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来贺喜的官员还拍了拍沈丰年的肚子,笑得很是亲切。

小院外,沈丰年叹息一声。

“总要告诉元宵。”他低声与薛子游说道。

薛子游望了眼小院里映着烛火的窗,摇头道:“还是明日再说吧,不然姐姐会睡不着的。”

“你说的是。”

只是送走薛子游后,沈丰年还是折回了小院,推开了门,像做错事一般,愧疚道:“元宵,乖元宵,还没睡呢?”

沈元夕叼着小油酥,正在翻刘玉娴赠她的那堆新书。

“爹。”她拿掉小油酥,把剩下的半个递给沈丰年,“你尝尝,陈嫂刚学的,特别好吃,很是地道的华京风味。”

沈丰年接过饼,咬了一口,又没办法开口了。

他眼神飘到别处,看东看西,就是不敢看女儿。

屋里静得诡异,沈元夕捏紧了手里的书,问他:“……还是要入宫吗?”

沈丰年脱口道:“也不一定。”

沈元夕沉默了。

好久之后,沈丰年道:“爹看,皇上……丰神俊朗,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沈元夕没说话,她有些无措,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她慢慢看向自己刚刚整理差不多的书纸,床边的翻书架,她自己缠出的粗糙不精致的丑勾子……

一想到自己要永远告别这种随意又舒适的生活,酸涩就泛上心头。

“那……”沈元夕张了张口。

“爹明日面圣,会跟皇上提……就是要委屈小子游了。”沈丰年这番话说的,他自己都没几分把握,他勉强笑出声,想让气氛轻松些,想安慰女儿。

反而是沈元夕安慰了他。

“没事的爹,就算入宫,我也不会给爹添麻烦的,我又不笨。”沈元夕咧嘴龇牙,用力笑了笑,“来之前,我把华京想的太坏了些,后来去国公府,那些姐妹没有一个刁难我的,我想宫里也一定很不错,爹不用担心我。”

沈丰年摸了摸她脑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沈丰年离开后,沈元夕肩膀耷拉了下去,她照常翻着书,只是一边翻,一边擦眼泪。

昨天还央着小福嫂帮她从东街搜了些新话本,书都还没拆看完,就要跟这样的日子说再见了。

她刚刚很想抱着父亲委屈大哭,任性地哭着说不想入宫,甚至不想嫁人。

她就想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窝在家里,父亲兜着她的这方小天地,想吃就吃,想偷懒就偷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闲来无事就跑马习字,没有规矩,没有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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