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43)

燕帆惊了:“你到底是不是啊!”

薛子游也恼了:“她天天都有最喜欢的,隔一阵子就换一本,我哪知道她塞给你的是哪一本!”

“那些常常换,嘴上说说的喜欢怎么可能是最喜欢?!最喜欢的一定是看很多次,经常看,而不是经常说的那种!”燕帆也恼了,“你到底懂不懂啊!那可是你姐姐!”

宴兰公主跟她带来的鸟在一旁津津有味看戏。

“这句话说得不错,这小孩有点悟性。”宴兰公主还悄声点评。

“不是个笨人。”小灰团子也赞同。

既然燕帆不是个笨人,那再看呆愣住的薛子游,就不大聪明了。

好在,燕帆这句话也点醒了薛子游,他认真想了,犹疑道:“《小窗夜话》吗?”

沈元夕常常回味的一本,有时没新书看了,她就会重翻这一本。

终于答对了。燕帆把《小窗夜话》甩给了薛子游,累的翻了个白眼。

宴兰公主见他们曲折但成功接头,这才上前来。

“既然是京城的孩子,怎么到这种荒郊野岭,还跟着傀儡皮走?”

“他被幽鬼掳走的。”燕帆收了剑,也抱胸和宴兰公主并肩站着,替薛子游答道。

薛子游变了脸色,气道:“我是自己跟着他走的,想看他到底耍什么名堂。”

“你……”燕帆很想说,从将军府留下的打斗痕迹和那个被遗弃的刀就能看出,薛子游分明是被打晕了带出了华京。

小姑娘很想说薛子游撒谎,但又看了他一眼,成熟道:“罢了,我给你点面子。”

薛子游怎么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牙都要气疼了,但仍然硬撑着脸面说:“是真的,我有脱身的机会,但那个幽鬼路上说了些话,我就像看看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薛子游说完,又为了让两女人一鸟更相信他的话,抢着说道:“而且,我看出他是个空壳子的傀儡了……也不对,反正就是,不是他本人,他像个死了的,身体里寄居着另外的人,同我说话,要我跟他回幽族的,也是那个操纵他身体的人。”

“哦?”宴兰公主兴趣盎然。

燕帆却抓住了“回”这个字,警觉压刀,剑匣颤动着要开,“你是幽族人?”

薛子游咬牙切齿道:“我!是!人!”

小灰团那双藏在灰不拉几绒毛中的豆豆眼犀利了起来,翅膀扑棱了几下,像是在占算什么。

宴兰公主见怪不怪。

燕帆默默想,薛子游看着虽然有点“阴郁”,但身上没有幽族那种奇怪危险的气味,应该是人。

“他说了什么,能让你放弃回京,自愿跟他走?”宴兰公主笑问。

薛子游敷衍道:“就说跟着他回幽族,能解开我的身世之谜。”

燕帆又惊:“你还说你不是幽族?!”

薛子游语气疲惫道:“我也想知道,我一个人,为何都要说我是幽族。”

他其实心里是清楚的……母亲当然是幽族。

那天,他被那个幽族傀儡袭击,双眼一黑昏了过去,醒来后已经离京三百里。他醒了之后,发现自己没有被绑,而那个幽族,不紧不慢拨弄着炉火,忽然自言自语道:“让我来和他说几句。”

之后,就见那幽族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和那副长相极其不和谐的笑意,仿佛被鬼上了身。

“没有下药,也没有毒,你想走可以走,不过走之前,能听我说句话吗?”

他说:“我不知你母亲为你取了什么名字,所以没办法称呼你。但……”

“孩子,我是你舅舅,这是你的血告诉我的。”那个幽族说道,“我在幽地,不打算来找我吗?”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放走了你母亲?你又为何出生在昭地?”

这之后,无论薛子游再如何否定,斥责这个幽族人胡言乱语,这人都不再回话。

走的时候,这个幽族人也不叫他,但薛子游思虑再三,仍然跟了上来。

他当然明白这是幽族诱他跟着走的计谋,但他也真的想知道有关母亲的一切。

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人,母亲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去了漠北,和父亲相识的,为什么会生下他,又为什么会抛下他消失不见。

他对母亲的印象,只有一抹朦胧的,修长又白皙的脖颈,在他很小的时候,将他抱在怀里,身上有好闻的气味,是枯萎的,夹带着漠北风沙的干燥花香,很淡,但很温暖。

“子游是人,是真的人,是我与俊郎的亲骨肉。”这是长大过程中,由沈丰年转达的,母亲对他的叮嘱。

他本应对这话没有印象,但每次想起,心中总有个十分温婉的女声,娓娓说出这句话,他知道,那应该就是母亲的声音。

所以,薛子游想借此机会,去幽地探一探。

“正巧,就由你来转告姐姐。”薛子游想好后,对燕帆说道,“我要去幽地,请她勿念。”

“你才多大,你就自己做主了?”燕帆当即拍开剑匣,拿刀说话,“不行,我还要给三王妃交差,你不能擅自行动!”

“腿长我身上,你管得着?”

“交差之后,管你想去哪!但我交差之前,我就得管住你的腿,不服就拿刀剑说话!”燕帆刀对准了薛子游。

薛子游道:“你想跟我比试?好啊,拿剑来!你以为我会输给你?”

“呵!你想得美,真比试的时候,哪个敌人会给你分一把兵器?”

薛子游气白了脸:“你这是不公平!”

“世间道理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刀在我手,没本事就跟我走!”燕帆瞪大了眼,像一棵挺拔的小树,把不公平比试说的是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薛子游惊到无话说,担又不愿妥协。

宴兰公主看够了十四岁娃娃们吵出来的戏,小灰团也占算结束,与她耳语了几句。

“好了,孩子们。”宴兰公主拍了拍手,和蔼微笑,“事情我们也听明白了,你们两个的矛盾,我有一个办法能圆满解决。”

遮蔽明月的云层缓缓散开,宴兰公主的眼睛乌黑中透着一点猩红血色,她弯起眼睛笑着,年轻的脸庞,眉梢眼角却带着说不清的岁月苍茫感。

她竖起手指,手指间绕着一只没有铜芯的旧铜铃,开心道:“你俩一起,到漠北的金戈堀,等这只铜铃响了,你俩就走脚下的那条路,去帮我找个东西。”

燕帆问:“什么?”

薛子游说:“凭什么?”

“薛子游,你与幽族有缘,所以我也愿意帮你牵一线缘。你往北走,此行替我办事的同时,也能得知你生母的过往,解答你一切疑惑。”

站在宴兰肩头那奇异的灰团子开口道,“而这个小姑娘嘛……北回燕后人,比起听三殿下的,是不是更应该听从宴兰公主的命令?”

“要找什么?”燕帆丝滑点头。其实宴兰公主开口后,燕帆就弄明白了顺序优先级。

她猜测,宴兰公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要来参加三殿下的大婚,既如此,肯定能见到三殿下,也会告诉三王妃,她成功找到了薛子游。

这可是宴兰公主作保,三王妃定然相信。

于是,燕帆把《小窗夜话》给了宴兰公主,当作她完成任务的证明。

宴兰公主把铜铃换给了她,道:“这只铜铃会告诉你们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等它第二次响,就把你们看到的东西,带回来,送到三王府。”

薛子游:“莫名其妙,我才不去。”

“天道选择,由不得你。”小灰团笑道,“如果我要让你带回来的,是你母亲,你也不去吗?”

“……”薛子游愣住,“你别唬我!”

小灰团又道:“漠北之地荒芜且缺水,不宜幽族生存。幽族在漠北,会因风沙嗅不到血味,因而漠北被幽族称之为,被诅咒的边界。相反,如果有幽族人,想要不被同族找到,她就会躲到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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